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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原來購入兵器的日子果然是去年開春之時。」他的唇邊揚起了一絲了然的笑意。

  「我三哥那時正在南方購買楓樹,根本就沒有去買什麼兵器!」長恭側過了頭,「斛律恒伽,你如果只是想知道這些無聊的東西,那就請回去吧。」

  「無聊嗎?」恒伽倒也不惱,依然面帶笑容,「你知不知道,這家兵器鋪的店主在去年開春之前得了一場大病,直到夏天才重新開業。」

  長恭的心因突如其來的激動而劇烈地跳動起來,結結巴巴道:「那,那他們不就不可能在開春時將兵器賣給三哥?也就是說,那張契約根本就是假的!可是,可是那個印章又明明是三哥的……」

  「恐怕那張契約本來是……你三哥買楓樹的契約,所以印章是真的,但契約的內容被篡改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有人處心積慮佈置好了一切,就是為了置我三哥于死地!」她的眼中殺意陡然而生,「一定是和士開,我要親手殺了他!」

  「現在不行,」恒伽瞥了她一眼,「要是你現在殺了他,不是更說不清了嗎?」

  她沉默了片刻,「那我要馬上去稟告皇上這件事!」

  「等一下!」恒伽阻止了她,「口說無憑這句話你不知道嗎?光憑你說,皇上也未必相信,但如果能找到那家兵器鋪的老闆朱剛,就另當別論了。」

  「對啊……」她的眼睛一亮,但又很快黯淡下來,「可是,既然有人買通了他,他現在未必還留在南方。人海茫茫,又要到哪裡才能找到這個人呢?」

  「是人就有弱點,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有蛛絲馬跡,」恒伽彎了彎唇,「朱剛的弱點就是好色,在流花苑有他的相好,或許我們能從那裡找到一些線索。」

  「為什麼?」她忽然抬眼直視著他,仿佛想看到他的內心,「你不是已經和我們劃清關係了嗎?你不是也避瘟疫一樣地避著我們嗎?你不是要和那些人……」

  「長恭,如果不那麼做,我又如何能套出那張契約的內容?如果不那麼做,我又如何能探聽到朱剛的事?如果不那麼做,我又怎麼能在暗處……幫助你?」

  恒伽輕輕歎了一口氣,定定地望著她,目光中仿佛有什麼在流轉著,綿綿不斷,春絲般將她的心一匝匝地纏了起來。

  「長恭,你真是一個笨蛋。」

  聽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話,她愣愣地盯著那雙湖水一般深沉的眼眸,心口像被人填了雲朵,輕飄飄的,如漫步雲端,分不清天與地。

  一時間有不盡的酸澀與感動湧入心底,緩緩升騰,仿佛就要從眼底湧出來,原來恒伽他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對不起……恒伽,我,我誤會你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行了,不早了,我到時先去趟流花苑,從女人嘴裡套話比從那些官員嘴裡套出來話可要難上百倍,不多花些時間還真不行。」恒伽站起身來,往前走去。

  「我,我也一起去。」長恭也跟了上去。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對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種事,還是交給真正的男人會比較適合。」

  他的嘴角滿是暖暖的笑容,像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讓她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情沉靜了下來。

  此時的高府被一種悲傷的氣氛所籠罩。

  長恭看到大娘一臉憔悴的模樣,本想將恒伽發現的破綻告訴大娘,讓她寬寬心。但想了想還是決定等解決之後再給大娘一個驚喜,那樣會更妥當些。

  大娘今天一句反常的話都沒有說,臉色複雜地看了長恭幾眼,就讓長恭退下去了。

  長恭只道她是憂傷過度,所以也沒怎麼在意。

  穿過花園的時候,長恭看到崔瀾正坐在亭子裡默默流淚,於是上前去關切地安慰她,「三嫂,外面風大,你還是回屋吧。三哥他一定會沒事的。」

  崔瀾定定地看著夜空中的月亮,低聲問道:「長恭,若是你三哥被定了罪,正禮也一定逃不過這一劫吧?」

  長恭心裡一涼,忙道:「不會的,三嫂,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三哥一定不會被定罪的。」

  「不會被定罪嗎?」崔瀾收回了目光,冷冷地瞥向她,「長恭,你還記得高歸彥一家是什麼下場吧?皇上是不可能輕饒謀逆之人的。」

  「我三哥根本就沒有謀反之意!」

  「可那舍利和兵器……」崔瀾的眼中掠過了一絲奇怪的神色,「長恭,我不怕死,但是我一定要保護我的孩子。我絕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三嫂……」長恭本想再說幾句讓她寬寬心,卻在抬頭時看到她眼中的那抹決絕,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夜。

  長恭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她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抬眼朝窗外望去。只見夜晚的月光水一般幽幽地灑在地面上,附近樹木的輪廓無比清晰,如同用竹筆勾勒而成。

  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睡眠變得極差,一點點聲音就能將她驚醒。她本想翻個身繼續睡,卻聽到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聲。

  門外……有人!是什麼人?竊賊嗎?

  為了看對方有什麼舉動,她乾脆繼續裝睡。

  她隱約感覺有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床榻邊坐下來。憑著來人的腳步聲,以及身上的香味,長恭驚訝地分辨出這人居然是——大娘!

  大娘在她身邊默默坐了很久,像是想要說什麼。她所有的心事都在翻騰著尋找出口,可是,無論心中有多少話語已經浮上唇邊,在她面前都無法吐露。就如籠罩著大地的夜色,深深隱藏在黑暗之中,無處找尋。

  到最後,只是化為了一句模糊的低喃,「對不起了,長恭。」

  聽著大娘的腳步遠去,長恭困惑地睜開了眼,為什麼大娘要說這種奇怪的話?

  對不起?

  大娘為什麼要對她說對不起?

  次日的淩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依然有幾顆星子掛在天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昭陽殿裡的宮女們已經忙碌起來,手腳麻利地替皇上梳洗更衣,做著上朝的準備。

  「皇上,早膳已經準備好了。」王戈同往常一樣走進了房間,畢恭畢敬地道。

  高湛一臉冷漠地點了點頭,目光無意中掠過他的時候,發現他似乎欲言又止。

  「王戈,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王內侍猶豫了一下,「皇上,河間王的母親一大早就跪在宮外求見您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高湛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必定是為了河間王求情而來,朕不想見她。」

  「可她說……」王戈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她說她願意用一個秘密來換河間王的平安。」

  「哦?」高湛的薄唇微抿,面帶譏笑,「不知是什麼秘密,有這麼大的作用?」

  王戈湊了過來,更加小聲道:「皇上,她說是關於蘭陵王的秘密……」

  他還沒說完,就看到皇上的臉上驟然變了顏色。

  「立刻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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