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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這一招的確不夠光明磊落,但蘭陵王乃我大周之大患,正所謂兵不厭詐,如果失去了蘭陵王,齊軍就猶如一盤散沙,末將在此立下軍令狀,必將他擒來獻給皇上!」王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臉豪氣地道。

  宇文邕凝視著緩緩西沉的落日,開口道:「若不能生擒,就殺了他。」

  與此同時,長恭和恒伽也正站在邙山上遠眺著夕陽,商議著對付敵軍的妙策。

  「長恭,段將軍的援軍很快就要趕到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恒伽看了看她,「不過就算來了援軍,我軍的兵力還是占了下風。能不能突出包圍前往金墉城,也是未知之數。」

  「那可不一定,」長恭微微揚起了嘴角,指了指山下,「恒伽,你看這地勢,要想取勝有一個辦法。」

  恒伽看了一眼山坡,忽然眼前一亮,「你是說引誘他們上山逆戰?」

  「不愧是狐狸!」她讚歎了一聲,「我們可以以語言以激之,再故意且戰且退,引誘他們」上山逆戰「。你看他們以步兵為主,我們則以騎兵為主,所以等他們的步兵奮力往山上攀爬,累得氣喘徐徐時,我們再從馬上下來,借地勢之便,釋久蓄之力,大肆砍殺。若是段將軍的援兵到達,那就讓他們分為兩翼適時從陣後掩殺過來,到時周軍必定陣腳大亂,趁他們慌亂之際,我就率五百鐵騎殺出重圍,直奔金墉城下,入城後,我與守城軍馬合軍一處,大開城門,乘勢而出。你就和段將軍率領大軍,與我裡外夾擊,勇追窮寇,把周軍殺得片甲不留!」

  她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又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略帶得意的笑容,側頭望向恒伽,「狐狸,你覺得怎麼樣?」

  夕陽下,她的笑容灼灼生輝,明媚無雙,一想起那夜渾身顫抖,滿臉驚懼的她,他的心底就開始隱隱作痛,差一點,差一點就沒有保護好她……

  「好辦法,不過你也不能小看了周軍,即使我們的援軍趕到,他們的人數還是遠遠多過我們,勝敗都不能就此斷論。」他頓了頓,「也許他們就等著我們的援軍趕到,可以一股腦兒解決了我們。」

  「狐狸,你別長他人志氣嘛,」她有些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看著吧,我一定將他們打得潰不成軍!」

  他微微一笑,轉頭望向了天邊。似乎誰也不曾留意過,黃昏時分的東邊遠沒有西邊夕陽沉下時瑰麗的霞光萬丈,只是安安靜靜任深藍慢慢侵蝕。這個世界仿佛都從喧囂中歸於平靜。

  這樣的內斂低調是不是更好?沒有悲哀的深紅,沒有奪目的金黃。黑夜和白天本就不分明,就好像愛的多少也根本沒有一個標準來衡量一樣。然而正是這種模糊不明的界限成就了許多美麗,恰如此刻的天空,蔓延開來的墨藍,仿佛已然成為一體,直到世界的盡頭,擴散出亙古不滅的誓言。

  他只要守侯在她的身邊,在光明旁的陰影裡。當她跌落的時候,用有力的手臂接住她。當她要飛翔時,先為她廓清一片天空。

  是夜,月色迷離。

  在長恭的堅持下,這次總算是和恒伽分了軍帳,儘管他還在這裡磨磨蹭蹭的賴著不走,不過還是被她無情的一腳踹出了帳外。

  由於想好了對策,心情放鬆,所以她早早就入睡了。

  將至半夜的時候,她被一陣細微的聲音所吵醒,睜開眼一眼,頓時大吃一驚,只見帳外竟有幾條可疑的人影,還不等她起身,忽然一人馳馬挺槊沖入了她的帳內,不由分說地提起長槊朝她的肩部劈來!

  長恭見對方來勢兇猛,趕緊一躲,滾到了帳篷的一邊,也來不及穿上戎裝,順手拿了身邊的一把弓箭和箭袋就沖了出去!

  營外已經亂作了一團,長恭一眼看到了自己的飛光,一個箭步竄了上去,翻身上馬。那人立刻緊追了上來,對著長恭挺槊就刺!長恭彎了彎身子,策馬急走,她的手上只有弓箭一把,這樣的近距離對戰,她完全處於劣勢!

  那人一邊追趕,一邊還大喊道:「蘭陵王,在下乃周將王猛!我愛惜你,所以不殺你,要生擒你獻給天子!」

  長恭心頭怒起,取下了背上的弓箭,伸手去抽箭袋裡的羽箭。這才發現那裡居然只剩下了一支箭!真是倒楣……她在心裡暗罵了一句,不過就算只有一次機會,她也絕不會浪費!

  她急中生智,乾脆把馬一捺,略略停住,以誘得王雄近身,更能確保萬無一失,王雄見她忽然放慢了速度,自然以為她有意歸降,大喜之下持槊而來,就在離她還有幾丈遠時,忽然見她迅速地張弓措箭,姿勢極為瀟灑的返身一射!

  他心裡大叫一聲不好,但已經——晚了。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看清楚了箭頭上閃爍的銀光……

  瞳仁感到了金屬尖銳殘忍的冰涼……

  眼睛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從血管到骨頭,陣陣劇痛排山倒海般……

  世界支離破碎天旋地轉一片血紅……

  「長恭!你沒事吧?」斛律恒伽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見她平安無事,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沒事,營帳裡怎麼樣?」長恭勒住了馬,轉頭問道。

  恒伽微微笑了笑,「那二十個偷襲者已經被順利解決了,不過,那個人你不打算去追嗎?」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伏抱馬首,掙扎著離開的王雄。

  長恭冷冷看了那人一眼,「他的右眼中了我一箭,必定撐不過今晚。」

  「想不到他們居然會偷襲,不過也未免太小看我齊人了。」恒伽若有若無地彎了彎嘴角,「不過放那人回去也好,也能煞煞敵人的銳氣。」

  「恒伽,段將軍的大軍大概何時能到?」

  「應該是兩天后。」恒伽的黑眸一閃,「長恭,你是想兩天后開戰?」見她點了點頭,又眯了眯眼睛,「看來如果我們以今晚的事相激,一定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長恭的唇邊也泛起了一抹意會的笑容,「果然是狐狸!那麼丟臉的事我們該幫他們好好宣揚宣揚才好!」

  回到了營地裡,恒伽卻不急著休息,將幾名負責巡邏的士兵叫到面前,淡淡道:「敵人能這麼快知道蘭陵王在哪頂軍帳休息,如果我沒猜錯,一定是你們之中的一個泄了密吧?」

  那幾名士兵露出了惶恐的表情,最左邊的那個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斛律都督,高將軍,小的,小的是被逼得,剛才是他們硬逼著小的說的,小的知道錯了,請原諒我吧!」

  恒伽的唇邊揚起了溫和的笑容,「你叫什麼名字?可有家人?」

  那士兵愣了愣,「小的,小的叫李群……家中有還有六十歲的老母和剛娶的妻子。」

  「好,李群,我會派人替他們送去生活所需的費用。」恒迦雖是笑著,黑眸裡卻掠起了一抹冷酷的神色,「來人,將他拉出來斬了。」

  「恒伽……」長恭倒有幾分不忍。

  「洩露主帥的所在,按律當斬,斬了他一點也不冤枉。」恒伽望瞭望她,「不是嗎?」

  王雄身負重傷跑回了周營,當晚因傷勢過重死去。見到英勇善戰的王將軍居然被敵人一箭斃命,周軍的士兵們人心震駭,深感恐怖,對於傳說中的蘭陵王,更是多了幾分畏懼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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