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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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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一切的一切,真的和二娘有關? 「倒看不出,這個女人還是個硬骨頭,什麼刑具都試過了,卻什麼也不肯說。」高湛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取下了套在她口中的銜木嚼子,犀利的眸光緊緊逼視著她,瞳孔驟然緊縮,「朕知道你護主心切,怎麼,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嗎?」 她費力地睜開了眼,目光近似空洞的望著高湛,氣息微弱,「我……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你殺死我好了。」 高湛冷笑了一聲,「你還是不知道?好,看來光是這些刑具還是不能讓你開口……」 「九叔叔,不要再上刑了,總會有別的辦法的……」長恭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今天我並不準備上刑,只是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高湛示意長恭先不要說話,高湛半眯起眼,似乎在打量著什麼,如冰似刀刃的眼神毫不掩飾的落在阿妙的臉上,「聽說你家鄉還有個弟弟吧,你父母早逝,你也不想唯一的弟弟有什麼不測吧?」 他的話音剛落,阿妙如同被刺中要害一般驀的全身一震,大驚失色,「你,你對我弟弟怎麼了?」 高湛倒輕輕笑了起來,「要想知道你弟弟怎麼樣?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氣氛頓時凝滯了下來,空氣好似又在一瞬間凍結,光線昏靡的密室此時仿若森意蔓延的墳墓般駭人。 「我說!」阿妙那略帶扭曲的臉色猙獰的尤如一頭駭人的野獸,她眼神有些渙散,神志瘋狂的脫口而出道,「我什麼都說,只要你別傷害我弟弟!」 「我娘的死真的和二娘有關?」長恭早已按捺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了她的衣襟。 阿妙直直地望向了長恭,懵怔間,長恭仿佛感覺到她夾雜滿腔怨恨的幽光透過失去神采的瞳孔,直刺入自己的靈魂深處:那心如灰燼、瀕臨絕望的怨懟淒厲而無聲的直指自己! 「是……都是因為你娘,你爹才冷落了二夫人,要不是這樣,二夫人,二夫人她怎會和文宣帝……」 長恭心裡一凜,腦海裡,驀的想起了在很久以前偷聽到的高洋和二娘的對話,脫口道:「難道我爹的死也和二娘有關??」 阿妙吐掉了一口嘴裡的血水,森森一笑,「要不是二夫人,文宣帝又怎麼知道你爹那天的去向?那個廚子蘭京進去的時候,你爹早已死在文宣帝的刀下了,呵呵……蘭京,不……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 長恭深深吸了口氣,意圖平息胸口突如其來的痛楚,但狂亂的氣息仍在體內恣意流竄,鑽心裂肺的痛楚在她全身翻攪著,仿佛要翻轉她的五臟六腑。 爹……爹……竟然是死在高洋的刀下……怎麼會,怎麼會…… 「那,那我娘呢?為什麼高洋要殺她!」長恭拼命壓抑下排山倒海而來的傷痛,一字一句地問道。 阿妙似乎有些驚訝,「你,你怎麼知道是文宣帝殺了你娘?」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快說!」長恭漆黑的瞳孔逐漸蒙上一層淡淡的血紅寒冰,火焰簇動竟似要噴出攜火的刀刃來。 阿妙此時也仿佛是迴光返照,竟是格外的精神,「你娘是咎由自取,如果她不下手謀害文宣帝,先帝又怎麼會在狂怒下失手扼死了她……」 「如果翠容夫人想殺了文宣帝,早就可以動手,何必要等到兩年後,這其中的緣故也必定和你們有關係吧。」高湛在一旁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阿妙露出了個極為詭異的笑容,「皇上就是皇上……不錯,高長恭,是二夫人將你爹去世的真相告訴了你娘,你娘在悲痛欲絕下自然對先帝就起了殺意,只可惜她怎可能是先帝的對手……」 長恭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血液撞擊著身體裡每一個細微角落,硬生生牽扯出生動的疼痛。 阿妙的眼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快意,繼續道:「高長恭,要不是因為想保護你,你娘又怎麼能忍受兩年,你知不知道,你娘那兩年過的是什麼日子,聽宮女們說每晚都能聽到先帝折磨你娘的聲音,那種恐怖的聲音……」 「給朕住嘴!」高湛神色陰戾地低喝一聲。 阿妙忽然慘然一笑,「皇上,我該說的都說了,為了弟弟,我做了不忠不義之事,對不起二夫人,也只能以死謝罪了……」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忽然就低了下來。 高湛神色微變,捏起她的下巴一看,只見一條血跡沿著她的唇角流了下來…… 「沒想到她咬舌自盡了……」 長恭猶如塑像一般站在那裡,恍惚間,突然許多雜亂的記憶碎片潮水般湧入腦海,毫無徵兆的開啟了那塵封已久的記憶……那麼觸目驚心……那麼令人不寒而慄! 在長安城時的厄魘…… 眼前飛快穿行過許多早已埋藏在她記憶最深處的斑斑刻痕…… 那刺目濃腥像毒藤般纏扼在她五官中的腥甜味道…… 她身形一晃,驀的撲上前去,使勁搖晃著她,「是二娘,是她和高洋勾結燒了我在長安的房子,是她帶走了我娘,這一切也全都是她做的,對不對!」 阿妙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疑惑,用最後一口氣吐出了幾個字,「什麼……放火?」隨後頭一歪,斷了氣。 「你倒是說啊!」長恭死勁搖著她,「不許死,不許死!」 「長恭,你冷靜一點,她已經死了。」高湛一把拉住了她,只覺得她渾身都在不停顫抖。 「那放火的高夫人一定也是她,也是她……」長恭喃喃重複著,忽然唰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轉身就往外走。 「長恭,你要做什麼!」高湛迅速擋在了她的面前,對上她那雙幽黑雙瞳,此時,那黑瞳裡掠過的兩簇怒焰猶如雪地裡灼灼燃燒的火把,一瞬間要將所遇之物全部焚燒殆盡。 「幹什麼?當然是殺了宋靜儀這個賤人給我爹娘報仇!」她眼中射出的怨恨寒光猶如帶毒的藤蔓,肆意瘋長。 「等一下,長恭,先不要衝動。你聽我的話……」 「九叔叔,為什麼要攔著我,我要殺了她!要不是她,我爹娘又怎麼會……」長恭想到母親在宮裡所遭受的悲慘折磨,那仿佛蝕心裂肝般彌漫全身的痛楚如潮水般湧來……可就在一瞬間,腦中卻又異常清晰地掠過了另一件事:宋靜儀也是大哥的母親,若是殺了她,讓大哥到時又情何以堪? 想到這裡,她手上的劍咣當一聲掉下,蹲下了身子痛苦地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將臉深深埋入雙膝,雙臂環繞著膝蓋,只剩滿頭的長髮暴雨一般覆蓋了全身。仿佛要將身邊的一切都驅逐,遁入沒有盡頭的深淵。 高湛默默看著她眼角的淚水,只覺窒息般的痛苦從他的心臟傳來,好像被一條濕滑的毒蛇纏繞上。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忽然上前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中,用盡全力的抱著渾身顫抖的她,想說些什麼,聲音卻被掐在了嗓子裡,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她的眼淚不斷的落到他的肩上,像是帶著火一般的溫度,灼得他連著心底一陣陣的抽疼。 「長恭,聽我的話,先忍耐一下。這麼就讓她死了不是便宜她了?知道什麼比死更可怕嗎?那就是——生不如死。」 長恭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卻沒有抬起頭來。因此,她也沒有看到,此時,九叔叔那茶色的瞳孔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正閃著噬血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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