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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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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皇上殺了她,你想作什麼?去殺了皇上?」高湛冷冷看著她,「長恭,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作不知道這件事。」 「九叔叔……你也知道皇上的個性……我一想起我娘如果真的是落在他手裡,不知會受多少折磨,我,我就……」長恭的睫毛微顫,再也說不下去。 「那也未必。」高湛的聲音柔和了幾分,「聽你的描述,那屍骨已經有段時間了。你還記不記得,皇上的性格之前並不是這個樣子。對內,他一切要求簡約清靜,知人善用,心懷坦蕩,駕馭部屬,執法嚴厲,如果有人違犯,即令他是皇親國戚,也要處罰。對外每逢衝鋒陷陣,都親冒亂箭飛石,所到之處,無不建立戰功,堪稱一代英主,可是,在你回鄴城後兩年之後,他就性格大變,如果我大膽的推測,也許是因為你娘那個時候就已經過世……所以在這樣的打擊下,皇上他才……」 「可是為什麼我娘的屍骨會在那種地方?」她咬了咬嘴唇,「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我偶然發現,她還一直孤零零地待在那裡……」一想起娘的死因莫名,死後連個安置屍骨的地方都沒有,她的心,又劇烈的顫抖起來。 「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高湛低聲道。 長恭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忙把在長安遇到鄭遠的事情告訴了他。 「高夫人……這件事也許我們沒想像的那麼簡單,」高湛微蹙起眉,「我這就派人去查探。不過連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可見皇上做的隱秘之極,當時的知情者恐怕都已經不在人世了。長恭,你一定要沉住氣,萬萬不能露出半點破綻,也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事。還有,你娘的屍骨暫時也不能動。明白嗎?」 長恭的面色微變,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九叔叔。」 高湛似乎稍稍松了口氣,眼中流轉著點點柔光,「長恭,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如果是皇上要殺我呢?」她脫口道。 高湛微微一怔,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說了,任——何——人。」 長恭的眸子漸漸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繚繞得有些不真切,她怔住,呆呆的忘記了言語,無聲的對視中,她忽然有種沉入那片黑暗的錯覺。 門外忽然傳來了侍女的聲音,「王爺,河南王和河間王來接蘭陵王回府了。他們正在廳裡候著。」 「本王這就把人送過去。」高湛又用眼神再次傳達了一遍不要告訴別人的意思,看長恭點了點頭後,這才放下心來。 也許是受了涼的關係,再加上受了不輕的打擊,長恭回府之後,就生起了病,雖然只是普通的風寒,她就索性趁著這個藉口告假了一段時間,沒有去上朝,免得看到皇上,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幾天後,元氏後裔,無論婦孺,皆被處死,七百多人的屍體全部被扔入漳水,河水盡赤,鄴城的居民從此不敢吃漳水裡的魚,因為經常會從魚肚子裡發現些人的指甲什麼的東西。 *** 新年過後,宮裡又發生了一件事。皇上把一名宮女賞賜給了他的六弟高演,酒醒後居然忘了這回事,說是高演擅自奪取,令衛士用刀柄胡亂猛撞,將他揍得傷重不起。高演憤懣之下閉口絕食。兩人的一胞之母皇太后婁昭君日夜不停地哭泣。看著老娘不依不饒,高洋倒也有些急了,只好不斷前往高演家,探問病情,說盡了好話,才哄得這位同胞弟弟重新進食。 說來也是奇怪,皇上是極不喜歡這位弟弟的,但這位弟弟仗著有老娘撐腰,還就是那唯一敢頂撞規勸他的人。雖然丟不了性命,但是每次規勸都免不了被毒打一番。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朝中有不少大臣對他的印象甚好。 「我看要是換了別人,不定是怎麼死的,」孝琬一邊往暖爐裡添著炭火,一邊說道。 長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所以也只有六叔才敢勸皇上。」 「那倒是,你看九叔那麼受寵,也從來不會多說隻字片語,永遠都是一副和他無關的樣子。」孝琬頓了頓,「也就對你稍微特別一點,」 長恭剛想說些什麼,忽然只覺得喉嚨一癢,連著咳了好幾聲。 「長恭,你沒事吧?」孝琬立刻跳了起來,輕拍她的背,一邊看了旁邊的小鐵一眼,「還愣著幹嗎,還不去倒盅茶!」 小鐵輕哼了一聲,不大情願地去倒了一盅茶,嘴裡還咕噥著,「反正他又不會死,吼什麼。」 孝琬眼睛一瞪,「說什麼!」 「三哥,她就一孩子。別和她計較。」長恭笑了笑。 「長恭,我說你這小媳婦兒可有點懸,怎麼看著總和你不對勁?」孝琬的唇角邊挑起了一絲促狹的笑意。 小鐵也瞪了他一眼,「誰是他的小媳婦兒?」 「好了,好了,你倆都先出去,讓我休息會兒好不好?」長恭無奈地揉了揉眼角。 孝琬狠狠剜了一眼小鐵,露出了一個都怪你的表情,右手一伸,將小鐵拎了起來,一起走了出去,在門外鬱悶地說了一句,「長恭你先休息吧,三哥過會兒再來看你。」 長恭應了一聲,唇邊的那抹笑容早已消失。她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腦中卻是一片清明。現在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所以可以靜下心來細細分析這件事。如果是皇上擄了娘走,為什麼又會冒出來一個高夫人?而且擄了人走就好,為什麼還要放火滅跡,這不是有點多餘嗎? 還有,娘到底是怎麼死的?如果真是皇上……長恭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內心深處湧起了一絲莫名的恐懼……和恨意。 「長恭,你怎麼一副想殺人的樣子?」冷不防的,從她的身邊忽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一看,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斛律恒迦。 「喂,你進來怎麼也不讓人通報一聲……」長恭瞪了他一眼。 「都通報了好幾聲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再想些什麼。」恒迦的唇邊漾起了那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怎麼,生病生得連腦子也糊塗了?」 長恭的嘴角微微一抖,「死狐狸,你是來探病還是來氣我的。」 恒迦的眼中揚起了愉快的笑意,「病得重不重我看不出,不過火氣可是不小。」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笑道,「對了,應該叫你一聲王爺才對。」 長恭隨口反駁了一句,「你不是也被封為中護軍了,我這王爺也不過是個虛號而已。」 恒迦自顧自的坐了下來,還順手給自己倒了一盅茶,輕輕喝了一口道,「這麼多天都不來上朝,這病看起來還真是不輕。」 長恭垂下了眼瞼,輕輕笑了笑,「可能是受涼了。」 房間裡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梅香,從窗子外漏進來的夕陽餘輝映照下,那位微笑著的少年有不輸于男子的英氣,也有比女子更清秀的氣質,就如同冬日裡悄然綻放的白梅。 只是,那笑容之下似乎隱藏著無盡的迷惘和傷感。 恒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站起身道,「好了,我也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還是快點消失算了。」他轉身往門外走去,在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像是很隨意的又說了一句,「長恭,不要再繼續生病了。」 望著他的背影,長恭的眼眸更加幽黑了幾分,恒迦,這是在提醒她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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