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一七二


  這時陣中金線已消失不見,翠虛與紫眠看上去竟是在空中疾走,只是天罡陣的路線二人早爛熟於心,便是無休止的走下去,也實在勝負難分。

  難道他們要比到累倒為止麼?就在龍白月發愁時,卻見翠虛忽然伸手向她一指,驚叫道:「龍姑娘,小心!」

  龍白月一愣,糊裡糊塗的看著紫眠驚惶的望向自己,然後被翠虛一把推下陣去。

  「師兄,你又耍詐。」紫眠哭笑不得。

  翠虛反倒大言不慚:「當然,你都還俗了,難道還要正經與我論個輸贏?無不無聊?下去喝酒吧。」

  那廂紫玄真人卻感動得老淚縱橫,待紫眠走出陣來,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紫眠哪,你慧根未斷,修行還有希望,為何不試試呢?哪怕還俗,修行還是可以繼續的。」

  「師父,」紫眠為難一笑,仍舊拒絕,「沒那個必要,反正丹藥醫經我都還在研究,沒了法力一樣生活。」

  「怎麼沒必要,」紫玄真人誘之以利,「你想,就是燒個熱水晾件衣服,有了道符也方便許多呀。」

  紫眠簡直要發噱:「師父,殺雞焉用牛刀?」

  「傻孩子,牛刀好使呀!」

  「師父,可道法莊嚴呀。」

  「你太迂腐了,嗚嗚嗚……」

  如是癡纏一個月,直到紫眠與龍白月下山那天,紫玄真人仍舊沒有說服紫眠。他在山門口望著打定主意要做白丁的徒弟攜著愛侶走遠,心中無限悵惘。

  唉唉唉,真是傻孩子……

  他一手培養的鴻鵠從此隱入人間,再也看不見,這是他順應天命犯下的錯,便得這樣扼腕遺憾,唉,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紫眠與龍白月下山時正趕上端午祭祀,成群的鄉民跳著儺舞,隊伍圈得像條團龍。笙簫鑼鼓吹打出的舞曲十分好聽,龍白月躍躍欲試:「紫眠,我們也跟著跳跳。」

  紫眠赧然搖頭:「這舞我不會。」

  「沒關係,簡單的很,你看無非就是走走步做幾個動作,」龍白月狡黠的媚笑著,花一般燦爛,「你慧根未斷,管保學得快……」

  陽光太熾烈,黑色的社鴉盤旋在上空,翅影將太陽割成迷離的碎片。紫眠只覺得自己在龍白月的笑意中一閃神,便從此被她拉進了滾滾紅塵……

  淅淅瀝瀝的梅雨打落一地亂紅,又是花田裡的一個清晨,龍白月睡眼惺忪的撐起身子望向窗外,半晌後對沉睡在自己身側的紫眠抱怨道:「雨還沒停,真糟糕,衣服又幹不了了……」

  「幹不了有什麼關係,不穿它便是……」紫眠雙眼不睜,只懶懶又伸手將龍白月摟在懷裡,喃喃道,「噓,再睡會兒,雨天何必要起床……」

  他在濃濃睡意中想著,師父只道法術好,又怎知做家事的樂趣——或者是不做家事的樂趣?

  就如此刻,他聽著白月淺淺的呼吸,便只覺得人生的良辰美景,不過是細雨濛濛,與子同夢……

  番外:寶兒篇

  茫茫大雪封住祁連山,本該無人的曠野卻驀然響起一聲叫駡:「死丫頭,竟然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回來了?」

  雪地裡一位花容月貌的妙齡女郎,正扯著個毛丫頭的耳朵大吼大叫。被扯住耳朵的丫頭疼得齜牙咧嘴,哇哇直叫:「唉哎哎——痛死了,娘!」

  「死丫頭,」雪嶺春拎著寶兒耳朵,罵道,「說什麼有喜歡的人放不下,一定要下山,誆老娘給你煉了珠子,好容易能變漂亮,結果你拿去做什麼了?」

  寶兒好容易掙脫母親魔爪,懊惱的揉著火辣辣的耳朵,嘟噥道:「救人要緊麼,那時候情況好危急的……」

  「危急關你屁事!」雪嶺春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粗俗的動作卻媚到骨子裡。

  寶兒看得毛骨悚然,抓抓胳膊:「怎麼不關我事?做人要講義氣嘛!」

  「你是狐狸精你講什麼義氣?!」

  「狐狸精就不能講義氣嗎?!」寶兒發火,瘋狂的揉著頭髮,氣衝衝往前走。

  雪嶺春跟在寶兒身後,仍舊喋喋不休的抱怨:「敗家子,還以為你能采補個男人長點道行,倒把仙珠給賠了……」

  寶兒抬頭遙望遠處的雪松林,小臉上表情寫滿了悵惘,心中惦念:「母親又懂什麼呢?我一直習慣聽她使喚,做這做那,也沒什麼別的想法……可是,在救賀公子的時候,紫眠大人要我拿出仙珠……」

  剛開始她真生氣——連他也當她是下人麼?可後來他的態度讓她知道,他沒拿她當侍女看,而是尊重她的決定……這樣真好。

  如此這般,她又怎能讓自己被他小瞧?

  這件事後來她一直沒對龍白月說,因為她也有秘密,她想要擁有這個——與紫眠大人之間的秘密。

  和龍白月結成姐妹,也許是老天註定的——寶兒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

  她善良,脾氣爽快潑辣,可以容自己偷懶耍詐,插科打諢;她的口味偏甜,做的熏魚無比美味;她挑的衣服首飾都好看得沒話說,尤其是那副寶石頭面,細碎的珍珠寶石閃著顫巍巍的光芒,眩花了寶兒的狐狸眼。

  她受宰相指使去勾引紫眠大人,有去無回,一天更是忽然神秘消失,直到她回京城的時候,自己站在湖邊等她,看見船靠岸她與他走下船板……

  寶兒在冰冷的空氣中呵出一口白氣,眸子裡映著的連綿雪山,開始有點潤澤模糊。

  第一眼看見紫眠大人時,寶兒不過只覺得他是個不苟言笑的好看男人,她甚至有點討厭他——害她的龍白月魂不守舍,竟為了進宮棄她而去。

  可後來,慢慢的,日子細水長流,她看著龍白月一點點褪去花魁死硬的鉛華——讓她改變的那個男人溫文爾雅,總是安靜的看著她的一顰一笑,那麼細心,像春風徐徐細雨無聲。

  也許從一開始寶兒就該明白,凡是她的龍白月挑選的一切,都會對自己的胃口。

  是何時種下這等因果的呢?也許是每次去太醫署別院,被龍白月逼著彙報他的動向的時候;也許是他托自己潛入翠英殿,給龍白月送藥的時候;也許是他無故失蹤後,自己在街頭巷尾一遍遍打聽他的蹤跡的時候……

  當紫眠大人失蹤許久,她再一次見到他時,飛奔去翠英殿向龍白月報訊的自己,心裡的雀躍竟不必龍白月少。

  可那時的紫眠大人已不再像從前,他目光透著寒,腰身太細,渾身被脆弱的病態撐著……好像那種一碰就碎的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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