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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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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徒善太妃 海夫人穿著水藍色貉絨錦襖,仿佛瑟瑟碧水揉捏出的身骨,衣服上珍珠和綠松石點綴出的圖案像漣漪一樣繞遍她全身。元昕肆無忌憚的擁抱越發使她白了臉色,眉眼中愁緒難掩:「陛下,大家都在看……」 「誰敢看?」元昕不屑廉恥,倒覺得海夫人太羞澀,他解下腰間一塊海東青擒鵠白玉珮,隨手擲在地上,「都給朕盯著這個,誰敢抬頭,殺無赦——」 果然帳中無人敢看,大家老老實實低頭盯著玉珮,生怕一不小心便弄丟了腦袋。龍白月聽著元昕與海夫人唇舌纏綿,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又是驚懼又是尷尬。 元昕的輕薄越來越放肆,海夫人羞憤交加,潸然淚下——以為大家不看,便不是眾目睽睽了麼?這般掩耳盜鈴的荒唐行徑,只能使她備覺恥辱。 帳內一時鴉雀無聲,唯獨元昕與海夫人耳鬢廝磨的聲音格外清晰。就在大家認為事態無可挽回,註定要作這幕香豔陪客的時候,卻聽帳外忽然響起內侍尖細的嗓音:「徒善太妃駕到——」 聽見內侍通報,元昕氣喘吁吁的抬頭,一雙劍眉緊皺,卻只能按捺住不快,訕訕放開海夫人。 帳簾又被掀開,隨著佩環琮瑢輕響,一陣香風襲來,徒善太妃雍容的聲音如葳蕤春蘭:「陛下,您在這裡做什麼呢?」 元昕寒著臉,蒼白容貌被眉下陰影皴染,偏執的神態鋒芒畢露:「母妃又來這裡做什麼?」 當今徒善太妃並非元昕生母,她是東珠王爺的正室、元昕嫡母,在燕國貴族中素有賢名。她的親生兒子元昀因為反對元昕篡位被誅殺,如今貴為太妃,對元昕既不懷恨也不畏懼,總是一面慈眉善目、一面據理力爭,庇佑了不少人。元昕自詡以孝治天下,礙于名聲,也願意與她維繫貌合神離的僵局。 「陛下可以在外盡興圍獵,還不許我們婦孺在帳中往來,談笑解悶麼?」徒善太妃笑得和煦,逕自上前將手遞給海夫人,讓她扶自己坐進上席。 元昕暗恨,佯裝無奈的挑挑眉毛:「打獵打得困乏,權且在這裡歇歇腳,母妃過來找海夫人解悶,朕倒不好意思留下了。」 「這是哪裡的話?」徒善太妃嗤笑一聲,擺擺手,舉起一隻酒杯,「外面雪大,陛下起碼得喝杯熱酒再走。」 元昕的雙眼立刻陰沉——這狡詐的老太婆,分明是替海夫人下逐客令呢。 徒善太妃見元昕不答言,笑著打量了他一下,又道:「方才過來,看見外面候著那麼些王公大臣,腰帶裡的雉羽都沒陛下多呢,陛下狩獵功夫果然了得。」 元昕扯動嘴角,悻悻踱開幾步,拾起地上玉珮別進腰間,懶散笑答:「既如此,朕得再出去獵上一巡,也免得打攪母妃興致。」 太妃笑著點點頭,看著自己的宮女服侍元昕喝下熱酒,這才親切叮囑:「陛下好走。」 元昕冷笑,掀起帳簾探身出帳。 帳外又響起亂紛紛的馬嘶犬吠,好半晌才停歇。海夫人渾身發顫的伏在太妃膝邊,哀哀乞憐道:「多謝太妃搭救……」 徒善太妃歎息一聲,俯身攜她坐起:「哀家可顧不上你,方才也是因為小金王爺求哀家。」 海夫人聞言一怔,滿面愧色益發惶惶,痛不欲生。 「你想開些吧,女人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哀家若不是這樣,早在昀兒死的時候,便也跟著去了……」說到此太妃驀然落淚,搖搖頭又勸慰她,「你也是個禍水,好好養身子吧。活一日權且糊塗一日、快活一日,到要你殺身成仁的那一天,便不能這樣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海夫人秋水般的眸子滿是迷惘,望著太妃喃喃道:「我不明白……」 「老話說得好:船在漩渦裡,不打掌舵人。我們的丈夫活在馬背上,燕國女子不但要堅強,還要聰明——你且順著他吧,如今情勢容不得再亂……」徒善太妃掃視著仍在下跪的宮人,又歎息一聲,「別跪了,都起來罷。」 龍白月這才敢站起身,她戰戰兢兢退到一邊,偷瞄了一眼徒善太妃,但見她豐額廣頤、雍容華貴,心想這位太妃果然氣質不凡,難怪能講出那麼有見地的話來——可被人鞭辟入裡的逼進絕境,到底幸是不幸呢? 「太妃深明大義,我們從小都是聽著您的教誨長大的,」海夫人低著頭乖巧附和,纖手不安的揉著裙子,吐露心事,「可我總歸是小金王妃,王爺他……還好罷?」 「還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太妃漫不經心的吃了一口高麗栗糕,嘆惜道,「他從前倒真是個好孩子,可現在……不要斟燒酒,哀家喝不慣,馬奶酒就很好……」 海夫人慌忙斥退眼拙手笨的宮女,卻發現太妃已岔開話題。她察覺太妃意興闌珊,不敢造次,只得可憐兮兮的待在一邊作陪。她畏縮的模樣引得龍白月無限同情——可憐的海夫人,唯一可能得到小金王爺消息的途徑也被卡斷了,何況這太妃也可惡,索性隻字不提倒罷,偏偏還說什麼魂不守舍,不是明擺著叫人惦記麼? 頭魚宴一連舉辦了三天,期間貌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 燕王元昕幾次三番騷擾海夫人,夜深人靜太妃也不好干涉,外間小金王爺的反應龍白月不得而知,只是海夫人背地裡哭得憔悴,須得她陪在一邊勸解。其他時間龍白月便想著法子與紫眠私會,又得提防著被元昕發現,一旦驚心動魄的得逞,便是刺激狂浪的歡愉。 明窗塵沒有跟著紫眠一同來,於是紫眠一個人住一間帳篷,更加方便龍白月劫色。第三天的夜裡,當元昕鑽進海夫人帳篷後,她便又躡手躡腳摸進天師大帳,甩脫大衣,手腳冰涼的焐進紫眠懷中。 紫眠輕聲低笑,放下手中藥書,替她將狼皮被褥拉高,掖緊。龍白月笑嘻嘻摟緊他,曖昧細語:「最討厭野獸皮毛有一股怪味,你這裡卻沒有,味道舒服得緊……」 「我放了一些藥。」 紫眠老實的回答比賣弄更叫龍白月快樂,她吃吃笑道:「什麼好藥,下次給我一些,我也有被子的。」 「你也有被子嗎……」 好半晌龍白月才聽出紫眠話中的調侃,羞紅了臉,索性埋首於他懷中,不言不語。紫眠笑笑,吹了燈,在黑暗中抱著龍白月靜靜躺了許久。 「也許現在淩雲已經被救出來了。」他忽然打破沉默,令原本沉溺在遐思中的龍白月驚醒。 「什麼?你有救淩雲的計劃麼?」她抬起頭來,在夜色中詫異的對上紫眠微亮的眸子。 「沒有,」紫眠搖搖頭,黑夜模糊他倉惶的神色,卻掩不去他嗓音中的無奈,「我不知該怎麼救他,他不會領我的情,也使我有懼意。這種感覺很難形容,比如他此刻身陷泥沼,我已不敢將手遞給他……」 「怕他不但不要你救,還要將你拉下深淵?」龍白月問。 「是的,無法否認,我與他之間已產生隔閡。他恨我、我畏他,無法像從前那樣交心……」紫眠回想著天牢裡賀淩雲仇恨的眼神,以及自己過去種種,只覺得矛盾重重無法消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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