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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還有太多事情需要了結,他必須得忍耐。

  元昕一直在暗地裡留心紫眠的反應,見他始終滴水不漏,便旁敲側擊道:「如果士卒昏倒不是因為迷藥,天師,你說會不會是那白天的妖祟在搗鬼?」

  「臣以為天牢煞氣過重,難免引來妖祟,」此時不知白月、窗塵下落,紫眠擔心再搜查下去遲早要牽連出他們,索性順勢轉移元昕的注意力,「臣欲開壇作法為陛下分憂,明日『頭魚宴』……」

  「明日『頭魚宴』你照去,不急這一時。」元昕打斷他,懶懶的轉身離去——留下靈寶為他打造戰車才是要緊,紫眠懷有二心,萬不可留下,何況明天出去快活,也許用得著他。

  至於那妖祟,元昕邪笑——那要人命的妖精,何時再會會也好:「傳朕口諭,立刻加派禁軍監守天牢,若再出差池,嚴懲不怠!」

  水牢裡龍白月與明窗塵仍在愁苦。

  「我們何時才能出去?」明窗塵趴在鐵鍊上哆嗦著問,剛剛泡過冷水,他快要凍僵了。

  龍白月也忍受著刺骨寒意,牙齒打戰:「怎麼出去?穿牆?出去就被逮個正著。再忍忍……」

  「怎麼忍啊……」明窗塵又要哭了。

  恰在此時水牢的鐵門被人用力拍了拍:「你們在裡面嗎?龍白月?明窗塵?」

  模模糊糊聽見寶兒的聲音,明窗塵如蒙大赦:「在、在,你等著……」

  他飛快的作法,在心情大好之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竟開了個窗子大的牆洞。二人費盡力氣,彎著腰從水牢裡鑽出來,就看見寶兒捂著鼻子倒在一邊。

  「你們做了什麼?臭成這樣!」寶兒大驚小怪的詰問,雙眸圓瞠。

  龍白月力圖冷靜,矜持道:「裡面是水牢,自然髒些。」

  明窗塵也沉著:「還好有驚無險。」

  二人一唱一和,絕口不提方才的狼狽,唬得寶兒一愣一愣的。她驚歎:「那水牢裡面有什麼?」

  「有老鼠,」龍白月故意誤導她,「一個個小貓那麼大,你要不要進去抓幾隻嘗嘗?你不是狐狸麼,最愛抓這個吃,哈哈哈……」

  寶兒急忙辯白:「我們狐狸只吃乾淨的田鼠……呸呸呸,我老娘得了道才生下我,我啥時候吃過老鼠啦?」

  三個心懷鬼胎的人同時決定言歸正傳,龍白月得知此時靈寶被押回瑤池殿,燕王也已離開,發愁該如何逃走:「外面少不了士兵把守,咱們怎麼突圍?」

  寶兒倒是胸有成竹:「趁現在接班的禁軍還未趕來,你們只管跟著我。」

  今夜驚動了燕王,營救賀淩雲的計劃只得暫緩。三人穿過刑室離開賀淩雲時,龍白月悄聲上前與他道別:「今夜暫時無法救你離開,千萬忍耐,我們一定儘快想辦法。」

  「好,我等你們來救我,」賀淩雲扯扯嘴角,眼裡卻冷漠,「但你最好別讓紫眠出力,因為我會浪費他的好心——無論生死,我不會饒恕他……」

  第八十九章 頭魚宴

  賀淩雲絕情的言辭始終在耳邊迴響,至於自己如何逃出天牢,龍白月根本無暇在意。她木訥訥跟在寶兒和明窗塵身後,邊走邊回想賀淩雲冷酷的眼神和腔調。

  「無論生死,我不會饒恕他……」

  她咀嚼著這句話,心煩意亂。

  然而一出天牢,滿腔愁思便立即被寒冷打消,龍白月凍得直翻白眼,連喘氣都困難。她與明窗塵一路狼狽掙扎,捱到天師宮時話都已經說不清。

  紫眠在燈下等候許久,一見龍白月與明窗塵臉色慘白的跌進宮門,急急迎上前去,卻被他倆的冰涼嚇了一跳。

  「你們剛剛怎麼了?」慌忙拿被褥將二人裹住,紫眠清澄的雙眼上下掃視,焦慮疑惑。

  龍白月頭髮上打了一層薄霜,牙齒咯咯打戰道:「冷死我了……」

  紫眠趕緊張羅添炭燒水,寶兒在一旁插口:「他們鑽進水牢裡躲避搜查來著,掉水裡了,又髒又臭。」

  「有沒有受傷?」紫眠邊問邊將二人領進浴室,拉開一道寬闊屏風,將浴室隔成兩間。他習慣與明窗塵分開沐浴,從前在船上時便如此分隔浴室,沐浴時聊天作伴、燒水與打掃一次了當,方便快捷,適合兩個男人過活,天師宮自然照例沿襲。

  此刻情況緊急,三人又曾在一條船上起居,沒多少顧忌講究。龍白月只覺得自己凍得快死了,一等宮女將里間浴桶灌滿熱水,便脫下髒得要命的衣服,舀了熱水沖乾淨身子,哆哆嗦嗦爬進浴桶泡著,好半天才顧得上回答:「我倒沒受傷,你瞧瞧窗塵呢?」

  紫眠在外間檢查明窗塵肚子上的傷口,怕他泡了髒水又耽誤複元。龍白月冰涼的身子忍受著熱水帶來的刺痛,忍不住嚶嚶呻吟,緩過神後才渾身舒泰。

  外間爐火正旺,里間的龍白月透過屏風紗屏上的山水畫,悠閒的趴在桶沿看著紫眠朦朧的影子發怔。寶兒送了乾淨衣服過來,頭上還頂著盤香料,就見她走到龍白月跟前,腦袋一傾,將一盤子香料澡豆盡數倒進浴桶裡。龍白月連呼痛快,催她再多放些:「剛剛在水牢裡,可髒死我了。」

  紫眠聽著里間嘩嘩的撥水聲,分神問道:「水牢裡關著什麼人,你們可有看見?」

  「沒,沒留神,」龍白月支支吾吾,「牢裡太黑,我們也只待了一會兒……」

  明窗塵躺在榻上對紫眠點頭,慌忙附和:「沒見有什麼人,咱們掉進水裡醃臢死了,哪還顧得上別個?」

  紫眠信了他們的話,怕明窗塵受寒,匆匆安排好浴桶,往熱水裡加了香料並幾味藥材,擱下乾淨衣服後便退出浴室。他一離開浴室便覺得心頭有點不安,捂著嘴自言自語道:「往常倒不覺得……光有屏風總歸不妥,下次還是分開洗才好……」

  這廂寶兒聽見明窗塵在外間窸窣褪衣,不方便出去,索性現出原形,躥進浴桶裡跟龍白月一起泡澡。明窗塵聽著里間動靜有些不好意思,腦袋半沉在水裡咕嚕嚕吐泡泡,倒是寶兒一副狐狸樣,還大咧咧拉著他聊天。

  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無非圍繞分別後彼此的遭遇,龍白月已經聽過一次,頗不耐煩,在明窗塵聒噪到興頭時忽然打斷他:「我這裡水都要涼啦,你再不完事我就先出去,倒看看你如今長什麼模樣。」

  明窗塵嚇得喝了一口洗澡水,氣得直抱怨:「好過分,我以前什麼樣你也沒見過吧!」

  三人洗得滿面紅光才走出浴室,這廂紫眠已煮好怯寒湯藥等著他們。龍白月咕咚咕咚灌下一碗,用手巾捂著嘴,看著紫眠往明窗塵肚子上塗藥膏,盤算著今夜的床榻怎麼安排。

  她色膽漸長,嘴唇藏在手巾下賊笑,卻又皺眉,覺得不能讓寶兒落單。寶兒不愧是狐狸,眼珠一轉歎口氣道:「今晚上我還是到靈寶那裡去,她一個人我不放心。」

  忠義兩全!龍白月剛要誇讚,怎知忽然從蓬瀛宮來了位宮女,佇在宮牆下等著,要請龍醫女過去:「明日『頭魚宴』,海夫人一早便要動身,怕臨時匆忙,想請龍醫女現在就過去陪伴。」

  龍白月苦起一張臉,她不能顯得與天師宮關係太密切,這時候是沒理由留下的。紫眠沖蓬瀛宮的宮女點點頭,趁宮女替龍白月披大衣的工夫,借著寬闊衣袖掩護,偷偷握了一下龍白月的手,塞給她一顆丹藥:「夜寒,拿著再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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