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籌錢籌到咱們身上,這筆議和錢得是多少銀子啊?」龍白月皺眉道。

  雲陽坐在錦榻上冷冷望著她們,好半天後才打破沉默:「燕軍全線南下,你說他們想要多少銀子?」

  飛狐口蔚城在整條邊防線的最西端,地域風情與中原迥異,如今大街上兵戎肅整,到處充斥著緊張氣息,連空氣都顯得有些凝滯。

  賀淩雲在房裡扣著腰帶,忽然背後傳來咯咯嬌笑,跟著有雙手襲來,緊緊抱住他的腰。賀淩雲掙扎著將來人甩開,沒好氣的喝道:「別胡鬧!」

  「嘻嘻,誰叫人家是你的小廝呢,少爺?」公輸靈寶笑得雙眼彎彎,如同兩隻月牙。

  「你還好意思說,」賀淩雲斜睨她,嘲諷道,「是誰昨天給我上藥的時候,差點把我的耳朵給叫聾了?」

  公輸靈寶臉紅起來:「人家頭一次看見金蠶,有點激動嘛。」

  賀淩雲斜著眼冷哼一聲,昨晚這丫頭整個人壓在他背上,鬼喊鬼叫,鬧得他頭皮發麻、羞憤交加,覺得自己簡直成了滿足她獵奇心的玩物。

  「別真當自己是我小廝了,上次那火銃,你能做出多少來?」賀淩雲穿戴好甲胄就要往屋外走,出門前回頭詢問靈寶。

  「放心,圖紙我已經交給鐵匠了,很快就能趕出一批來。」靈寶悠哉遊哉的打包票。

  賀淩雲看著作男裝打扮,依舊嬌俏可愛的公輸靈寶,瞳仁微微收縮,若有所思的叮囑道:「沒事就待在房裡,不要到處亂跑。」

  「知道啦!」公輸靈寶滿不在乎的揮揮手,嘻嘻發笑。

  出門往校場上走,賀淩雲決定去練兵。本朝軍隊分禁軍和廂軍兩種,禁軍平時守衛京師,征戍時由朝廷派武將帶領軍隊去邊防;廂軍則常年駐紮在地方,維護當地治安。

  蔚城的廂軍只有一萬五千人,這些天早被賀淩雲摸透了——戰鬥力糟得離譜,儘管作戰主要得靠禁軍,他還是想抽空幫他們練練。

  校場上正巧有廂軍在練箭,勁道準頭慘不忍睹,大半箭矢根本夠不上靶子,剛飛出二十來步便軟軟掉在地上。賀淩雲一陣火大,很來氣的沖到一名廂軍教頭面前,搶下他手裡的弓箭:「這些天盡聽你們抱怨,當真是弓不好麼?」

  他取過箭矢拉弓便射,一連放出十幾箭,轉瞬間原本空蕩蕩的靶子上,紅心處密密麻麻插滿箭鏃。廂軍們默不做聲的互相對視,不約而同放下弓箭,垂頭喪氣。

  「你們——」賀淩雲剛要發作,卻被一名禁軍指揮喊住。

  「左武大夫,將軍叫您過去。」

  賀淩雲挑挑眉,將弓箭塞回教頭手裡,跟著指揮去見自己父親。賀正侍此刻正在營房裡研究陣法,見賀淩雲來了,便與麾下眾人落座,開口道:「東線告急,被左副將帶出去增援的七萬禁軍全軍覆沒。樞密院下了命令,我們還得撥十萬人過去,由我領兵,三千重甲騎兵也都跟著我走。」

  賀淩雲立刻抱拳懇請道:「末將願隨將軍前往,請將軍調遣。」

  「你跟著趙參將,帶兵留守蔚城——五萬禁軍,包括八千重裝步兵和五千神臂軍,務必把蔚城守住。」

  「末將……」

  「聽我調遣!」賀正侍禁止他再多言,虎目掃視眾人,見無異議,便點了幾名指揮跟隨自己,跟著遣散眾人。

  賀淩雲想想不甘心,等人走空了又去見父親:「將軍,為什麼不讓末將跟隨。」

  賀正侍瞪著自己兒子,冷哼一聲:「跟隨我?還沒跟夠麼?」

  賀淩雲一愣,臉倏地紅起來,上前爭辯道:「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沒膽就是沒膽,都到了這地步,還天天想著躲在老子翅膀底下!」

  「爹——」賀淩雲氣得臉紅脖子粗,對著父親怒吼起來。

  賀正侍往椅子裡一靠,冷笑道:「你小子急什麼?叫你守城自有我的道理。」

  他見兒子愣住,頓了頓說道:「趙參將這人,眼圓心滑,不甚可靠,留他守城我不放心。蔚城是防線最西,我往東去增援,挺得住,你這裡也就沒事,假使……」

  賀淩雲拳頭緊了緊,負氣道:「東線如果繼續潰敗,我們這裡只能跟著往南撤,否則定被燕軍截斷糧道。」

  「沒出息的東西!」賀正侍罵道,「從北往南,守城太守都跟你一個想法,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援軍趕過去也是白花力氣。假使東線潰敗,你給我死守住蔚城等待援軍,記住朝廷不會對你們放任不管。這裡已是疆土最西,你每撤一步,國土便淪喪一分,你給我記住了!」

  賀淩雲望著賀正侍嚴肅的臉,喉嚨有點發疼。他無法再對父親多說什麼,只能抱拳一揖道:「末將領命。」

  離開營房賀淩雲又往校場走去,三千重甲騎兵正在那裡列隊清點人數,馬蹄踐踏著赤黃色的塵土,揚起極細的煙塵,嗆得人胸悶。他皺著眉伏在校場邊的欄杆上,凝望了好一會兒,突然轉身飛快的前往自己的營房,一氣沖到營房門口猛地推開門,就看見公輸靈寶在裡屋狼狽的轉身。她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住他,嘴裡塞滿了醉雞腿,一時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嗚,嗚嗚……」靈寶慌忙丟開雞骨頭,油手在衣角上胡亂蹭蹭,訕笑道,「你怎麼這時候回來啦?哈哈……」

  「你跟我來。」賀淩雲也不多言,逕自上前拉了她的手就走。

  靈寶見賀淩雲沒介意她偷嘴,跑出營房前順手又從荷葉裡拖了一隻雞翅。她一邊啃雞翅一邊跟著賀淩雲來到武器庫房,揮手趕開眼前亂舞的粉塵,眯著眼往裡面看了看:「帶我來這裡幹嗎?」

  賀淩雲指指裡面的拋石機和床弩,問道:「這些武器如何?」

  靈寶一邊吮著手指一邊搖搖頭:「不成,差得很,就憑這你們打不過燕國的。就拿床弩來說,人家那邊已經有十人床弩了,你這才是五人床弩。」

  「你怎麼那麼清楚?」賀淩雲眯著眼睛問她,語氣裡帶著點疑惑。

  靈寶一時啞然,心虛得雙眼四處亂瞟:「我,我聽說過。你知道的嘛,我是幹這行的,當然得留意一些行業資訊的嘛。」

  賀淩雲冷笑一下,走進倉庫摩挲著陳舊的拋石機,盯著裹在粗壯圓木上的牛皮和麻繩發呆,好半晌才回過頭,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靈寶:「你……你有沒有本事,做出十人床弩來?」

  他盯著她瘦削的肩,忽然對自己的自私產生一股濃烈的罪惡感——他知道她對他有期待,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他效力,而自己竟也越來越貪心,明明知道自己什麼也給不了她,卻不知饜足的一味索取。

  他是一個混蛋。

  靈寶咧開嘴笑了,摔掉雞骨頭蹦蹦跳跳來在賀淩雲面前,湊到他鼻尖下仰望他,雙眸閃動著狡黠的光芒:「莫說是十人的,便是十二人的床弩,如今我也有本事做出來。不過……你拿什麼謝我呢?」

  他低著頭,啞著嗓子問她:「你想要什麼?」

  「啊,哈哈,不如你親我一下?」靈寶開始胡言亂語,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發什麼呆呀你?哈哈,發飆啦?小氣鬼就知道生氣——唔……」

  昏暗的倉庫裡猛然安靜下來——她吱哇亂嚷的聲音被賀淩雲吞掉,一刻也閒不住的身子被他禁錮住,整個人簌簌發抖。

  賀淩雲的唇舌熟稔的欺淩著靈寶的青澀,讓她全身燙軟,只知道昏昏沉沉的舉起胳膊,緩緩攀住他的脖子……

  她想要,他就給她——即使他明白這一吻什麼都不是。

  他是一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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