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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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猜是你的,也想聽聽。」公輸靈寶趴在地上邊畫圖邊說,「我不會樂器,這山裡也沒人會,好久沒聽到音樂了。」 夜風習習吹來,現在龍白月一身清爽,待在這亭子裡就是享受了:「紫眠說這是後蜀皇宮裡才有的水殿,我以前唱的詞裡也有。」 「哼,這有什麼希奇,」公輸靈寶得意的輕哼,「那水殿就是我先人建造的,我這座不過形制上小一點,卻改進了很多地方呢。」 後蜀是前朝亂世中的一個國家,當年其後主偏安一隅,在奢侈中敗亡。傳說那後主曾在後宮裡建造水殿,夏季與妃子一起納涼,為此本朝的大學士還寫過一首豔詞。那豔詞龍白月十三歲的時候就學過。 想到此,龍白月微微一笑,手指按住琵琶弦,開始輕輕彈撥《洞仙歌》的調子。她對公輸靈寶說:「我彈支曲子給你聽……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 歌詞應情應景,龍白月邊彈邊唱,圓潤甜美的歌喉吸引住公輸靈寶:「……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 暗中有不少人影悄悄靠近水亭,圍在四周屏息聆聽——是被她的歌聲吸引來的吧?對呀,紫眠也一定聽得見,不妨再唱遠些,算報個平安吧。 「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第二十二章 墨家 「你看,這叫秧馬。」公輸靈寶騎在一個怪怪的木凳子上對龍白月說著,「我前些日子做的。」 這凳子真是醜得慌,凳子前面安著個馬頭,底子像只兩頭翹起的船,公輸靈寶跨坐在上面,身子前後直晃蕩。 龍白月已經當了好些天的丫鬟,整日也沒啥事可做,感覺天天就是陪著公輸靈寶在玩耍。她百無聊賴的打個哈欠,敷衍著點點頭。 公輸靈寶的眉毛剛被龍白月修過,此刻正敷著兩片泡過花露水的蠶繭鎮痛。她抓著馬頭用力晃蕩著身子,移動秧馬靠近龍白月:「這是給農人起秧時用的,底做成弧面,便於在水田裡滑行,用來捆紮秧苗的稻草可以塞進馬嘴裡,秧苗根上若有泥水,打打馬頭就可以清乾淨了,厲害吧?」 「不錯不錯……」龍白月敷衍著偷偷移動腳步,往空地一邊關押著紫眠的木屋靠攏。 十幾隻散養的雞公雞婆咯咯咯的抖著翅膀跑來,圍著騎秧馬的公輸靈寶打轉,場面滑稽得緊,公輸靈寶卻渾然不覺,兀自一本正經的跟龍白月說話:「前陣子看到山下的婆婆起秧,腰都快彎斷了,我做好這個給她,明年就能派上用場……若是真好用的話就多做些,推廣推廣。看,要是把腳踩在這裡,螞蝗都咬不到,我最怕螞蝗了……呃?腳踩不上來?看來還要改進……喂,你是不是又要找那個臭道士講話?!」 龍白月見淩波微步被看穿,索性大步流星的走到紫眠木屋前。此刻紫眠正站在窗戶前打量公輸靈寶的秧馬,龍白月走到他面前笑著搭話:「真是滑稽的玩意兒,對不?」 「不,這是個好東西……」紫眠沉著臉若有所思的問,「你喊她寶公子,她姓寶?」 龍白月因為紫眠的認真愣了一下:「不,她叫公輸靈寶,姓公輸。」 公輸靈寶看紫眠二人竟然在親密私語,很是不甘——她可不允許自己被無視:「喂,臭道士,不許你跟本公子的奴婢說話!」 一向待人冷淡的紫眠這次竟然意外的答話:「這位寶公子,喊本大人臭道士,你又是什麼來頭?」 公輸靈寶被激怒,揚起拳頭:「什麼大人不大人的?哼,最討厭你們這種沽名釣譽的傢伙!」 「沽名釣譽?」紫眠笑笑,看著騎在秧馬上晃蕩的公輸靈寶,居高臨下的反擊,「才能受到聖上賞識,入朝為官,怎能算沽名釣譽?」 「少吹噓!」公輸靈寶冷哼一聲,沖他翻個白眼,「真正有才能的根本不是你們這些儒家道家,而是我們墨家!」 「你是墨家?」越來越靠近他心裡的答案了,紫眠微微一笑,「墨家,不是已經滅絕了麼?」 「才沒有滅絕!」公輸靈寶憤怒的高喊,「自從被你們排擠出朝堂,我們就和農家兼併了……儒家第一可恨,說我們的『兼愛』理論會導致君臣不分;道家第二可恨,明明都已經不被重視了,還死氣白賴的靠旁道發家。」 「說到底你是眼紅我們吧?」紫眠氣定神閑的反唇相譏,「你們墨家明明連像樣的治國方略都拿不出來。」 「誰說的!」公輸靈寶討厭紫眠居高臨下的樣子,憤懣的站起身來沖到窗下——紫眠還是居高臨下。可惡,她踮起腳尖沖紫眠吼:「墨家的『兼愛非攻』才是安邦定國的正道,哼哼,等官府送了你的贖金來,我們就有錢招兵買馬了,往後就是墨家天下,你等著瞧吧!」 這丫頭還真是單純,占卜所示的生門果然不虛。紫眠心裡有了把握,繼續放心的套話:「不是『非攻』麼?為什麼招兵買馬?」 「不破不立,想要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非得先打下天下不可!」公輸靈寶邪佞的笑笑。 天真的小丫頭片子,紫眠嘲諷的撇了一下嘴角,懶散的回屋躺下打發囹圄時光:「就從我的贖金發家,圓你的皇帝夢吧。」 「少小瞧人!改天讓你見識我的本事!」公輸靈寶整個人猴在窗戶上,拳頭伸進柵欄揮舞。 龍白月早在一旁聽得無聊,此刻走上前掰手掰腳的拽公輸靈寶:「走吧,眉毛已經敷得差不多了,去跟奴婢學畫眉毛吧……當心被太陽曬黑!」 公輸靈寶立刻聽話的被拽下來,邊走邊按著貼在眉毛上的蠶繭,小聲咕噥著:「我覺得還有點痛哎……」 月沉更深,公輸靈寶還趴在水亭裡畫圖。她喜歡在晚上做事,龍白月以前過慣了笙歌徹夜的日子,所以紅袖添香的差事做起來倒也不吃力。 「我什麼時候可以洗臉啊?怪癢的。」公輸靈寶邊畫圖邊抱怨龍白月給她臉上塗的東西。 「堅持堅持,熬夜皮膚會變差,奴婢以前天天塗這澡豆方子。」龍白月現在也是一臉的澡豆糊。山裡材料少,《外台秘要方》裡的澡豆方子她只配了個大概,但也足夠養容了。 夜越深,水亭就越涼,龍白月替公輸靈寶披上薄被,自己也躺下掖掖被角,看著認真的公輸靈寶問:「幹嘛那麼拼命?」 「只差一點點了,這個如果被我做出來,我可就超越父親算是出師了。」公輸靈寶雙眼發亮,更加精神熠熠。 龍白月歪頭瞅瞅複雜的圖紙,看不懂,便無聊的合上雙眼:「奴婢先睡了。」 「嗯,」公輸靈寶繼續低頭在紙上塗塗改改,「今天李剛又從山下官衙帶信回來了,說銀子還在籌,呵呵,我們這次可幹下票大的。等拿到銀子,我們可是要撕票的,有個混蛋曾經說過,做大事就是要心狠手辣……到時候你只管跟著我,別惦記那臭道士了……」 一邊的龍白月卻已然睡熟,哪裡還聽得見公輸靈寶的話…… 「咯咯嗒,咯咯嗒……」 龍白月在睡夢中被吵醒,皺著眉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了,水亭被太陽曬得發熱,她扯掉自己身上的薄被,才覺得涼快些。 吵醒她的是什麼鬼聲音?公雞打鳴嗎?她揉著脖子爬起來,就聽見水亭外一片雞飛狗跳。雞鳴犬吠聲中,響起動物蹄子沉重的踏步聲,聲音很怪,比馬沉重,比牛迅捷。 「哈哈哈哈……臭道士,傻了吧……」公輸靈寶囂張的喊叫聲遠遠飄來。 那鬼丫頭又在玩什麼把戲!龍白月眉頭皺得死緊,飛快的沖出水簾向紫眠那裡沖去。然而她的腳步卻在看見公輸靈寶的時候,驀地變慢、變軟,最後乾脆跌在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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