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三四


  龍白月看明窗塵一溜煙跑的沒影,心下又是一慌。現在船上可就剩下她和紫眠了,她回身細看昏睡中的紫眠。他沉靜的躺著,表情尚且算的上安詳,讓龍白月安心了些。

  「對不起……」看著他不省人事,龍白月羞愧的臉都抬不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回避到甲板上。

  快要西沉的太陽餘威肆虐,烤的甲板滾燙一片。龍白月穿著薄底緞鞋,踩上去微微的覺得有些燙。一整天的慌亂忙碌,到現在她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她低頭看看自己被太陽曬傷的皮膚,苦笑一下。

  老天老天,等紫眠醒過來,她還收拾得了局面嗎?

  她想到白月坊裡的銀子,心裡刺痛了一下——銀貨兩訖,她完成任務了嗎?這樣說,是否表示她以後再不與宰相相干,她已是自由之身?

  那麼,她現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了吧?

  龍白月想到此,精神振作起來。是了,等紫眠醒來,她要向他坦白、贖罪。就算他一時不原諒她也沒關係,反正本來就想和他糾糾纏纏一輩子了,不用計較姿態面子。

  刺耳的破門聲拉回了龍白月的神志,她精神一震,以為救兵來了。

  不對,有明窗塵陪著為什麼要破壞大門呢。龍白月的手顫抖起來,指甲不自禁的摳進船舷木板。

  進府的人穿著尋常百姓的衣服,卻神情凝重,行走間列出嚴謹的隊伍,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武人。跟在這樣的隊伍之後的,是四名貌似尋常的轎夫,四人抬著頂普通的布簾轎子進門,轎簾嚴密的放下,看不見裡面坐著誰。

  但龍白月根本不需要看,當她看見這頂轎子,一股肅殺的恐怖氣流驀然竄上她的脊背。她尖叫起來,瘋了一樣沖到船板前要收起船板。

  是宰相!一定是宰相!她瞠大眸子,拼了命的拖船板,指尖都摳出了血。往日紋絲不動的船板竟然被她爆發的力量拖動了,一下子收了起來。

  龍白月鬆開船板,船板落下砸痛了她的腳,她卻顧不上,迸著眼淚想操控船離岸。絕對不能讓這些人上船,紫眠還躺在船艙裡,此刻只有她能保護他。可該死的,這船是怎麼操控的她一點也不知道。

  就在喬裝的殺手要接近船的時候,船身驀地一晃,好象活的一樣浮向湖心。龍白月呆住,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背後有虛弱的聲音傳來:「宰相大人,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是紫眠醒了!她驚喜的回頭看他,可他的眼神卻沒落在她身上,只淡淡的看著岸邊的轎子。

  轎簾沒有掀開,宰相的聲音卻沉悶的響起來:「換個人做事也不好,什麼都跟老夫通報,看來錯過了好時機。」

  轎前的一個轎夫忽然低頭一揖:「殆誤時機,屬下該死。」

  「算了,謹慎也有謹慎的好處,下麵好好做事。」

  「是。」

  就見那人一聲令下,兩名手下飛快的竄入水中,向紫眠的船遊過來。紫眠在船上不動聲色,只管對著轎子開口:「宰相大人,何苦步步相逼。」

  「不是老夫要與你為難,你我都在朝中,你想做什麼老夫都看在眼裡,不得不管。」

  「宰相大人,你殺了朝廷命官,真那麼有把握事後可以一手遮天粉飾掉?」龍白月急得哭罵,「紫眠大人不是李家藥鋪那九條人命。」

  「是啊,龍花魁。」轎子裡宰相冷冷開口,「紫眠大人一向謹慎,如果不是你透露他在修煉內丹又沒有味覺,老夫還沒機會尋到他的軟檔下手。銀子我已經給你送去了,沒想到你還插手阻攔了柳老鴇的任務,這個我算你另立一功,報酬另算,你還是先下船來吧。」

  不鹹不淡的幾句話卻炸聾了龍白月的耳朵,她腦子嗡嗡作響,呆呆的跪在地上。

  不,不是這樣的!她想反駁,嗓子卻啞住發不出聲來。宰相太過老謀深算,清楚怎麼整治她。幾句話就顛倒黑白,輕易置她於死地。

  他只消叫紫眠恨她,就足夠毀了她了。

  龍白月好象吃了一記悶棍,所有感官都麻木了,她茫茫然抬起頭來看紫眠,眼睛卻乾澀住,往日尋求恩客垂憐時收放自如的淚水,此刻竟然半點也流不出來。

  紫眠的臉冷似寒冰,是她往日沒見過的。他果然在恨她——他當然得恨她!

  他仿佛對宰相的話置若罔聞,只掉臉向她看來,沒責備沒怒駡,只是目光寒冷,凍裂了她的心。

  驀地一口鮮血又湧出紫眠唇角,氣急攻心,打破了他的冷硬自持。他的身子晃了一下,不得不俯身扶住船舷。

  龍白月慌了,眼淚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落下來。她爬過去抱住紫眠,仰臉看他,嘴唇囁嚅著卻無話可說,任由紫眠的血滴在她臉上。

  「下船吧。」紫眠抿抿唇角,開口。

  「不,不,」她哭著搖頭,「我不下船,除非我死了。」

  紫眠的目光驀然一動,仿如初春破冰的暖流,他向龍白月伸出手去,執起她緊握的拳頭。

  岸上宰相可沒有耐心任他們纏綿,他已經成功激怒紫眠,加劇了他的傷勢,這樣好的時機他不可能放掉。一聲令下,原本做貨郎打扮的一個人從貨擔裡抽出弓箭,點燃箭矢引弓上弦,咻的一聲火箭飛出,直直的向紫眠射來。

  紫眠依舊看著龍白月的手,卻好象渾身長著眼睛,身子只一讓,火箭就被他躲過,咄的一聲釘在船艙門上。

  這時候宰相終於掀起了轎簾:「即使功力衰微,還是沒辦法傷到他嗎?傷腦筋,先燒船吧。」

  接二連三的火箭落到船上,事態已經千鈞一髮,可紫眠卻依然不動聲色,他只管掰開龍白月的拳頭,一個盒子從她手裡滑出來,落進紫眠掌中。

  是明窗塵託付給她的太一金丹!

  紫眠打開盒子,手指頓了一下,還是取出三顆金丹噙進嘴裡。

  「不,不要,」龍白月慌忙想阻止,「多吃會死人的。」

  「閉嘴!」仿佛怒氣在這時候姍姍來遲,紫眠惡狠狠的瞪著龍白月,目光又怒又恨,嚇得她渾身一軟。

  他乘機甩開她,金丹開始發揮效力,讓他渾身精力充沛好象之前沒有受過任何損傷。

  他站直身子,肩後長髮因為運功奇異的飄散開,中衣袖子在空中獵獵揚起。有火箭向他門面襲來,卻在逼近時紛紛掉進湖中。金色的落日餘暉一黯,紫府的湖面忽然風浪大作,湖與城裡河道相連的鐵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暗的霧色茫茫。滾滾濃霧從後面卷湧上來,伴著疾風驟雨電閃雷鳴。

  「啊——」紫眠在風雨交加中狂喝一聲,咬著牙念出一串口訣。他的雙眸閃爍著懾人的精光,蒼白的臉在閃電刺下的光芒中顯得陰鷙詭譎。風雲變幻中只見他衣袖淩厲的一揮,巨大的船隻立刻飛速後退,消失在濃霧之中。

  濃霧須臾散去,湖面也恢復平靜,金色的落日照舊西沉,只是不見了紫眠的船。

  「這,這是怎麼回事……」岸邊的眾人目瞪口呆。

  「縮地術。」宰相沉著臉將轎簾放下。紫眠的法力出乎他意料,這次他敢在行動中和他公然照面,就是沖著自己有十成的把握,沒想到最後還是讓他飛了。

  以後再想要制住他,恐怕是難上加難:「回府。」

  「大人,派去下水鑿船的人還沒上來。」他的手下遲疑著開口。

  「早不知道被卷到哪裡去了,還指望活著回來?」宰相在轎中冷哼一聲,「起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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