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二六


  是的,他是溫潤流水時,她的手掬不住,他若飛流直下,更是叫她心驚膽戰。她就像愚蠢的落花,被他帶著漂流,還以為他是跟著自己的方向。

  就讓她跟著他的方向吧……

  「瘟疫是靠水傳播的,我們順著河走,找到源頭再說。」紫眠一邊駕馬一邊對賀淩雲說。

  「你怎麼知道?」賀淩雲仍舊忿忿不平,「流水一日千里,瘟疫傳播的沒那麼快吧。」

  「我說的源頭,是瘟疫的源頭,不是流水的,瘟疫是一路逆流而上的。」

  賀淩雲愣住了,扭頭盯住紫眠:「這,這怎麼可能?」

  「所以說,瘟疫是怨氣所致,並非尋常瘟毒。」宰相府也許就是瘟疫的終點了,李芳奴很可能想要宰相的命。

  「你怎麼知道?」賀淩雲將信將疑。

  「因為鬼知道。」紫眠也不看他,丟下一句。

  「哈,我就知道,有事不能問你。」賀淩雲討個沒趣,無聊的卷起馬鞭,拿它敲敲龍白月的頭。

  「你幹嘛?」龍白月摸摸腦袋,凶巴巴的沖賀淩雲吼。

  「我幹嘛?我說你啊,非要跟著我們作什麼?不累?」賀淩雲皺眉看她。

  怎麼不累,她都快累死了,白天剛中了暑,一直到現在都沒法休息。可是,她一定要咬牙堅持住,一是為了李芳奴,她要看到一個結果,二是為了她自己,她不知道此刻若自己回去,會不會骨頭一軟,又跑到宰相跟前跪下了:「廢話,怎麼可能不累,你用騎的我可是用走的。」

  「所以叫你回去啊,」賀淩雲抓抓腦袋,有點為難了,這丫頭平時惡則惡矣,現在虛弱的樣子倒的確叫他不忍的,「眾目睽睽的,我領著兵呢,可沒法子憐香惜玉抱你上馬,不能亂了規矩。」

  「誰叫你憐香惜玉了。」龍白月白他一眼。

  「不如你去找紫眠。」賀淩雲嘿笑,想起紫眠為她撈頭髮。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你不能亂規矩他就能亂了?他還是朝廷命官呢。」龍白月頭也不抬的往前走,怕他看見她臉紅。

  明窗塵走在紫眠馬那邊,她不敢過去,她怕他看出來,她也怕紫眠看出來。她剛剛下的一個決心,讓她的很多想法心事都改變了,至少她不再自欺欺人。可人活著,一旦不再自欺欺人,很多事情就會赤裸裸的叫人臉紅呀。

  「真是搞不懂你……」賀淩雲將她的執拗看在眼裡,抿著唇,心裡嗤笑了一下。

  一行人出了城,一直走到天亮方停下休整,之後時走時歇,又走了一天半,才找到瘟疫區的源頭。

  那是一大片蘆葦蕩,齊腰深的灘澤,一眼望不到盡頭。原本應該是茫茫的一片叫人尋不到目標,可是,這次的目標實在是太明顯了。由不得人不注意這樣的異常。

  錯雜的蘆葦叢中,有一角,開滿了妖冶的荷花。不是亭亭淨植香遠益清,而是層層疊疊濃香漫溢,荷花瓣潤澤豐厚,絲絲紅脈帶著血色,泛著幽幽的光澤。

  賀淩雲遣了幾名兵卒到荷花叢中探個究竟,異常茂盛的荷葉荷花竟然觸手即斷,莖管中淌出鮮紅的汁液,染得人渾身緋紅。

  「賀大人,」探了許久一個兵卒終於扭頭高喊,「發現兩具屍首,一男一女。」

  紫眠和賀淩雲聞言,立刻駕馬踩進沼澤往兵卒的方向去。

  岸上龍白月身子一晃,五臟六腑如同翻江倒海,她強撐著,不肯倒下。

  她不該覺得驚異的不是嗎,她早該知道,違抗宰相的意志會是什麼下場。她在幫助他們嗎?她究竟做了什麼?

  她要忠於自己的意志嗎?她究竟在做什麼?

  頸後驀然傳來劇痛,龍白月詫異的回頭,看見宰相府那個陌生男人,已換了兵卒的打扮。她張張嘴,想說「我本來就要昏了你不必打我的」,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倒在那個男人懷裡,一邊的明窗塵急得直嚷嚷。

  她想掙扎出異樣叫窗塵察覺,身子卻像被蛛網縛住的蝶。她聽見他沖紫眠和賀淩雲高聲喊:「姑娘受驚昏倒了,需不需要屬下找車先送她回去?」

  不要答應他。不要答應他,紫眠……

  她空洞的眼睛裡最後只剩下紫眠。他轉過頭來,眼裡溫溫的映著關切,一如往日般溫潤如流水。

  「好……」

  不要答應他,紫眠……

  她的心在刹那間涼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第十一章 逼供

  黑暗中龍白月雙目緊閉,她知道如果自己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會是溫煦的紫眠和明窗塵,更不會是大呼小叫的寶兒。

  如今的局面正是這樣——她的美夢破滅,以往的日子也無法回去。她的貪婪終於結成一枚苦果,此刻正狠狠的塞進她的口腔,卡著她脖子叫她吞不下也吐不出,只有窒息而亡。

  就讓她這樣死了吧,她已經沒有勇氣再睜開眼睛面對現實中的一切了。

  入鼻的空氣潮濕惡臭帶著血腥味,身下黏濕窸窣的稻草紮得她皮膚瘙癢,耳邊老鼠吱吱尖叫讓她皺緊眉,身子越蜷越緊。直到一隻蟑螂順著她的右腳一路爬上來,龍白月終於沉不住氣,也像老鼠一樣尖叫了一聲蹦起來狂跳。

  抓狂的尖叫引來一名獄卒,獄卒渾濁發黃的眼睛上下瞟了一眼龍白月,甕聲甕氣的沖她冒出一句:「醒了?大人要見你,出來。」

  他掏鑰匙開鎖,丁零噹啷的聲音吸引了龍白月。她安靜下來打量他——五大三粗鬍子拉碴,又油又髒的衣服卻不是官府皂隸的穿著。

  「這裡不是大牢嗎?」她結巴起來,環顧四周。五花八門的刑具還帶著血漬,鐐銬鎖鏈散了一地,當然是大牢。

  等等,她做了什麼要被關進大牢?她什麼都沒做不是嗎?就算她擅自撕毀和宰相的契約,宰相也沒有罪名叫刑部拿她下大獄吧?

  「出來。」獄卒不耐煩的看她一眼,嘟囔著,伸出大手來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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