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一九


  宰相看著大氣也不敢喘的龍白月,讓她跪了好一會兒,這才出聲:「罷了,把這裡收拾了,下去吧,好好替我辦事。」

  「白月遵命。」龍白月顧不得下跪時被瓷片紮破的手腳,用手兩三下將一地的狼藉掃進裙子,捧著裙子退下。

  媽的,裝模作樣的聽她唱曲,轉臉就拿她當下人使喚,這老不死的。嘶——痛死她了。她吮著手指上的血,四下望望,下人過道裡雖然破爛陳舊,她卻也不敢將裙子裡的垃圾隨便丟地上。

  正在她駐足捉摸自己傷口的時候,腦後傳來輕輕一聲叫喚:「姑娘,姑娘。」

  龍白月一凜,回頭找了半天,才發現上了鎖的柴房裡有一個人,正從柴房的小窗探了腦袋看她。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龍白月湊上去,看見柴房裡的人正對著她笑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八成是哪個犯了錯的下人吧。

  「姑娘,有吃的沒有?」那人不知被關了多久,餓瘋了。

  「我哪會有吃的,我又不是……」龍白月忽然想到了什麼,張開裙兜,看見混在碎瓷片裡的點心。

  柴房裡的人早就看見了,慌忙高興的低喊:「可以,這個就可以,我不嫌髒的。」

  龍白月哦了一聲,挑出個百合酥,吹了吹遞給他。柴房的窗子極高,她踮了腳才將點心送到那人伸出來的手裡:「吃的時候當心,別咬到碎瓷。」

  那人哪裡顧得上,一口就吞了點心,龍白月只好趕快再找些別的給他,一碟子點心對於一個快餓死的人,未免顯得過於精緻了。不大一會兒,龍白月裙子裡除了收拾不起來的點心渣,已經沒有可吃的了。

  那人眼睛直勾勾的看了半天,終於認命的歎口氣:「謝謝了姑娘,我也算緩過來了,唉,三天沒吃東西了。」

  「你犯什麼錯被關在這裡?」不吃不喝三天哪,宰相的嚴厲真是可怕。龍白月皺著臉,想想自己未來的命運,唏噓不已。

  「嘿嘿,我不聽話,我爹就把我關這裡了,剛開始還好,有人送三餐的,三天前他最後一次通牒,我還是不理會,就餓到現在了。」那人倒是窮開心的,餓得冒藍光的眼睛緩了過來,就換上另一種調皮的神氣。

  龍白月無限同情的眨眨眼:「動用私刑?那宰相大人知道不知道?」

  「哈哈,宰相就是我爹,我爹就是宰相啊。」那人不知死活的笑。

  「什麼?!」龍白月頓時一陣氣虛,差點站不住。她救的人竟然是宰相府的大少爺,完了,對親人尚且如此,如果換成是她,估計柴房也撈不到住,直接就被宰相放狗嚼了吧。

  「你怎麼了?」那人看龍白月單手撐著柴房,兩眼發直的吐氣,反倒關心起她來。

  「沒,沒事。」龍白月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些,「你沒事了吧?沒事我就走了,我也是來給宰相辦事的,剛被罵出來,自身難保了……」

  「姑娘等等,」那人直著脖子,儘量看了看四周,覺得沒有人才開口,「姑娘,可以的話,幫我帶個口信吧。」

  「口信?」龍白月想了想,點點頭,「成。」

  「潘樓東街巷出舊曹門,李家藥鋪,你找個叫芳奴的,對她說,一切都有曹真擔待,叫她放心等我。」

  「芳奴,曹真……」龍白月記在心裡,點點頭,「好的,我記下了。」

  「嗯,曹真就是我了,」那人點點自己的鼻子,笑著,「謝謝姑娘了!」

  「沒事,」龍白月東張西望,好象看見有人影晃動,慌忙對曹真揮揮手,「好象有人來了,我走了。」

  出了宰相府,龍白月整理整理衣裙,就去找李家藥鋪。一路上,她大概的猜想,宰相府的公子被老爺子關禁閉,卻記掛著一個叫芳奴的平民,還能有什麼呢,無非就是有門第隔閡的私情吧。

  李家藥鋪很好找,一出舊曹門就遠遠的看見一個銅牌,上面鑄了個大大的藥字,甚是醒目的掛在鋪子門口。走到近前,進出藥鋪的人絡繹不絕,龍白月跨進藥鋪,看見包藥的夥計,遲疑著開口:「小哥,我找芳奴。」

  包藥的小夥計和善的打量一下龍白月,想她一介婦人,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需要找芳奴了,就只管點點頭,沖一邊的門簾子一指:「進去吧,李姑娘在裡面碾藥呢。」

  龍白月撥了門簾子進去,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比紫眠艙裡的味道要濃得多,但沖得人鼻子怪舒服的。她猜想著這藥味裡藏了怎樣一位佳人,就看到一個個盛滿藥材的竹籮筐前,坐著一個樸素的身影。

  她弄出點聲響,那樸素的身影就回過身來。沒有驚豔,回過身的人兒和她的背影一樣樸素,連小家碧玉對她也是誇讚,唯一值得稱道的大概就是乾淨潔白的皮膚了。龍白月有點尷尬:「芳奴?」

  李芳奴點點頭,笑起來:「是的,您有事?」

  龍白月這才發現,不論是倜儻公子的曹真,還是樸素安靜的李芳奴,他們笑起來竟然是一個樣子,好象泛著陽光的河水,緩緩流動,直暖到人的心裡去。

  李芳奴第一次見到龍白月,也不知道這麼漂亮精緻的人為什麼會來找自己,她站起身來,撈起圍裙擦擦手,只能和氣的笑著。

  「曹真,你認識的吧?」龍白月開口。

  李芳奴一怔,點點頭,眼裡帶了絲緊張。

  「他要我帶話給你,一切有他擔待,叫你放心等他。」

  李芳奴一聽到這話,身子一軟就跌坐在地上,頭碰著藥架子,撞得放在架子上的竹籮筐直晃蕩。

  龍白月嚇得陪她蹲下。

  「他還是說了。」李芳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什麼?」龍白月愣住,不解她的意思。

  「快半個月不見他了,我就一直不安,我真怕他會對宰相坦白。」李芳奴長歎口氣,兩道眼淚緩緩的淌下來。

  「你別急。」龍白月手足無措,只能撫撫她的背。

  「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是說……處境如何?」李芳奴抹抹淚,問著。

  「他好象一直被關在柴房裡,有三天沒飯吃了。」龍白月也不知該怎麼婉轉,索性就直說了,「我也是今天碰巧撞上他,給他吃了點東西,順便幫你們帶話。」

  「謝謝,」李芳奴滿臉淚水,努力擠了一絲笑,「不怕你笑話,我和他是認識的。我早和他說了,不要他在我身上費心思,斷了也行,做妾做奴也可以,就是不要去爭取什麼。」

  「覺得那不可能是嗎?」龍白月了然於心,煙花行裡姐妹的遭遇,有很多與此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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