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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京城夜市頗為繁鬧,人群擠擠挨挨,算命先生混入人潮之中。侯在旁邊酒樓內的陸繹聽到稟報之後,再趕到街上,已失了他的蹤影,只能分頭沿著大街一路搜尋下去。

  陸繹一直追至金水橋頭,忽在嘈雜聲中辨認出鈴杵的響動,循聲望去,果然看見一飄飄巾鬼鬼祟祟混在人群中。他消無聲息地挨近,看清算命先生肩部衣袍有被撕扯過的痕跡,脖頸還有一道帶血的抓痕,顯然是方才與人動手所致。

  算命先生甚是機敏,陸繹雖未穿飛魚服,但一挨近,他便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往前疾步行去。

  見陸繹跟上,他見勢不妙,手腕一抖,匕首隔著衣袖朝陸繹刺來。

  已經能確定是此人無疑,陸繹懶得與他糾纏,一腳便將他踹飛出去。這一揣不要緊,只聽見乒乒啪啪一連串聲音,木頭與碗碟的碎裂聲兼而有之……

  想是撞翻了什麼小攤子,陸繹搶上前,正看見算命先生揚起匕首朝一位姑娘揮去,幸而她躲得快,只被削去半幅衣袖。

  恐算命先生再傷無辜,陸繹飛腿正中他胸膛,直把他踢得口吐鮮血,雙手撐地勉力支撐著。

  「說!把密報藏在哪裡?」一腳踏上他持匕首的手腕上,稍稍用力,算命先生便再握不住,匕首脫手而落。

  他頗嘴硬:「……不知道。」

  陸繹再稍加氣力,算命先生的腕骨在他腳下格格作響。

  「我……真的……不知道!」算命先生的聲音已是淒厲之極。

  當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陸繹目光閃過寒芒,五百兩銀子就肯賣的情報,這會兒寧可廢了手都不肯說,正待再給他些顏色瞧瞧,旁邊忽有人插口。

  「不知這位算命先生所犯何事?便是要審訊也該……」

  「官府辦案,閒雜人等讓開!」辦案時最不喜人多事,陸繹露出系在腰際的錦衣衛腰牌,示意旁人退開。

  見著錦衣衛腰牌,果然圍觀眾人各作鳥雀散,那地上的算命先生看見錦字腰牌,面色大變。

  岑壽領著幾名手下匆匆趕到,向他稟道:「大公子,曹昆已死。」

  想是動刑時手下沒個輕重,陸繹暗歎口氣,偏偏這時又聽見方才多事的女聲,聲音裡頭還帶著些許哭腔。

  「官爺,你們辦案也不能砸了我的攤子啊!」

  陸繹之前便已看見地上被砸的豆干攤子,尚冒著熱氣的豆干和各色醬汁灑了一地,他不堪其煩地皺了皺眉頭,先命岑壽將算命先生押回詔獄。

  知曉詔獄之恐怖,加上剛剛聽說曹昆已死,算命先生自是不願被折磨至死,忽然猛力起身掙扎,竟不是為了逃走,而是揉身撲在那柄抹毒的匕首上,不過眨眼功夫,口吐黑血,一命嗚呼。

  岑壽「啊」了一聲,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朝陸繹搖了搖頭。

  「搜身!」陸繹命道。

  先將帶毒的匕首仔細包起,岑壽一揮手,幾名錦衣衛上前仔仔細細地搜算命先生的身,從髮髻到腳底,無一處放過……

  陸繹凝目看著他們的動作,身後卻傳來低低私語。

  「活做得還挺細。」男聲道。

  「這有什麼,熟能生巧而已,頂多也就是咱們衙門裡仵作的水準,一幫子粗人。」

  仍是方才的女聲,語氣卻已大不相同,帶著些許輕蔑,「咱們衙門」四個字引起陸繹的注意。他突然意識到她的聲音有些許耳熟,微微側頭……

  「陸大人,沒有!」

  搜尋結束,並未在算命先生身上發現他們要找的薊州佈防圖。

  陸繹微微皺眉,眼下曹昆與他都死了,卻找不到佈防圖,著實麻煩,身後卻又傳來竊竊私語。

  「你猜他們在找什麼?」說話的應該是站在那姑娘的高大男子。

  「這還用說,肯定是關係國家大事的大案。」

  聲音雖輕,仍可聽清大案兩個字被她故意拖得又長又慢,顯然對錦衣衛有譏諷之意。此時陸繹已經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今日在六扇門內押著曹昆不肯放人的女捕快,怪不得她對錦衣衛頗有不滿,只是這豆干攤子跟她又有何關係?

  陸繹側頭瞥了她一眼,直至此時他才看見她生得頗為清秀,雙目靈動之極,倒與他預想中的女捕快不太一樣。

  她立時朝他誠懇道:「官爺,我這些豆干其實不貴,您給個二兩銀子也就夠了。」

  岑壽上前:「兩個人都死了,又找不到圖,都督那邊……」

  陸繹正待開口,便聽見她居然在此時提高了嗓門。

  「咳咳,幾位官爺,你們至少應該賠點銀子吧!」

  這下,不光是陸繹,連其他幾名錦衣衛也都聽見了,皆轉頭來看什麼人居然敢在此時呱躁。

  陸繹冷眼看著,見她不僅絲毫不懼,還往前跨了一步,示意他們看滿地的豆干。

  「二兩銀子就夠了!」她笑眯眯道。

  看她的笑模樣,陸繹就知曉她肯定是多要了,雖然二兩銀子也不算多,但連這種小錢都想多敲一點,這六扇門的捕快也是窮出花樣來了。

  「找死啊你!還不趕緊滾!」

  岑壽朝她吼道,他來得遲,並不知曉這豆干攤子是怎麼被砸的。

  她不依不饒道:「賠了銀子我就走,不然我沒法跟我娘交代。」

  「你……」原就為了公事煩惱,現下還攤上這麼個糾纏不清的婆娘,岑壽作勢欲打,想著嚇唬嚇唬她。

  陸繹擺手制止,不耐地冷冷道:「給她銀子讓他們滾!」

  岑壽無法,只得取出二兩銀子給那姑娘。

  她喜滋滋地收了銀子,未再囉嗦,立時離開,倒是乾脆。只是那腳步之輕快,顯出她心中歡悅,被陸繹收入眼中,不免對六扇門有點瞧不上。

  行出幾步之後,她忽然刹住腳步回頭望向他,笑盈盈道:「我不知道諸位官爺在找什麼,不過他的衣袖上有青苔的痕跡,鞋子半濕,我猜他在之前剛剛去過距離河水很近的地方,比如橋洞之類的。」

  陸繹盯了她一眼,然後單膝蹲下查看,果然在算命先生的左右衣袖都有蹭過青苔的痕跡。

  「那個地方有點高,所以他把腳墊起來了,左手扶著牆,用右手去夠。」她繼續道,「若我沒猜錯的話,他左手的指甲縫裡會留有青苔屑。」

  再執起屍首的左手仔細察看,陸繹果然在中指縫中發現幾星青綠,若有所思。

  話已說完,她便與那大個子一同走了。

  想不到她的觀察力這般敏銳,陸繹複站起身,吩咐道:「你們馬上去搜附近的每一座橋,橋上橋下都要搜,尤其是橋下的暗處,橋洞縫隙之類的地方不可放過。」

  岑壽不解:「大公子,她只是個賣豆干,她說的話怎能當真?」

  「她是六扇門的捕快。」陸繹催促道,「你們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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