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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言淵好奇,當年我爹爹請先生出山,先生拒絕了,為何胡都督請先生,先生就答應了呢?」陸繹問徐渭道。

  徐渭道:「我是紹興人,兩浙倭寇橫行,我怎好袖手旁觀。」

  陸繹微笑:「先生高義,非名利可取,言淵佩服。」

  「都督在兩浙多年,針對倭寇操練兵馬,手下頗有幾員得力幹將。」徐渭道,「我擔心的並非僅僅是都督的烏紗帽,而是一旦兩浙總督換人,軍中必然要大換血,等於數年心血付之東流。如此這般,何年何月才能平定倭亂。」

  他停住腳步,轉向陸繹,深施一禮,陸繹忙要去扶,他卻不動。

  「文長這一禮,並非為都督一人,而是為兩浙百姓。」

  「言淵明白,必當盡力而為。」

  陸繹扶起他,沉聲應道。

  ***

  經過沈夫人的兩次施針,阿銳的傷勢已有明顯好轉,雖還無法下地行走,但已能自己拿勺進食,省卻了岑壽許多麻煩。

  這日沈夫人照例替他施過針,收拾了醫包出來,又喚了今夏去換藥。

  「今日這藥怎得不一樣?」今夏詫異問道。

  沈夫人將藥敷好,用布細心替她包紮起來:「我在裡頭加了一味藥,癒合起來不容易留疤。」

  「還是姨對我最好了!」今夏笑道。

  丐叔晃過來,打著呵欠插口道:「那是,她天不亮就趕我出城采藥去,跑了好些地方才總算找著的。」

  「還是現采的藥?!」今夏倒未料到沈夫人讓丐叔采藥去,心中不免受寵若驚,「姨,不用這麼麻煩,我這傷又不在臉色,留疤也沒人瞧得見,沒事。」

  沈夫人皺眉道:「你是姑娘家,哪都不能有疤。對了,你手上這是……被蚊子叮的?」

  今夏滿不在乎地撓撓:「嗯,我特別招蚊子,這屋子裡只要有我,比熏艾草還管用。我們衙門的人,夏日裡都喜歡和我呆一塊兒。」

  聽著她的話,沈夫人悵然地笑了笑,眼底一片水澤,低低道:「……和姐姐一樣……」

  「嗯?和誰一樣?」今夏奇道。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沈夫人收了心神,勉強笑道:「沒什麼,我以前也遇見過這樣的,回頭采點藥,弄個香袋掛身上,再配一些方便塗抹的藥汁給你。」

  「很麻煩麼?」

  「不麻煩。」

  沈夫人起身,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快步離開。

  今夏坐著沒動,看著沈夫人背影,朝丐叔歎道:「叔,我姨真是菩薩心腸,我被蚊子叮幾口而已,她就難過成這樣!」

  丐叔也覺得有點奇怪:「天沒亮就讓我給你采藥去,采回來又蒸又碾,然後是配藥,折騰了好些時候,對我都沒這麼上心過。你說你那點小傷,至於嘛。」

  「叔,你不會是吃醋吧?」今夏狐疑地看著他。

  「是啊,我就是吃醋。」丐叔坦蕩蕩地承認,「她最近成日圍著你轉,給你換藥配藥,等她閑了吧,我想陪她出去逛逛西湖,可她惦記著要去買布料,說你成日穿得沒個姑娘家的模樣,這樣不行,說是要給你做幾套衣衫……」

  今夏張口結舌:「她、她還要給我作衣衫?!」

  「你說她現下是不是滿腦子只有你的事?」丐叔很有幾分委屈,「我靴子破了,她都沒發現。」

  「沒事,我讓大楊幫你補靴子。」

  今夏一面安慰他,一面心中犯嘀咕,忽聽見外間岑福的聲音,知曉陸繹回來了,連忙蹦躂著出去尋他。獨留下丐叔一人,搖頭歎道:「都說女生外向,真是一點不錯。」

  陸繹正在吩咐岑福:「我明日一早要動身去岑港,你替我準備好行裝,因此次是往軍中,行裝越少越好。」

  「胡宗憲為何讓你去軍中?」

  今夏瘸著腿蹦躂出來,詫異問道。

  「是我提出來的,到軍中去方便詳盡瞭解沿海倭寇的局勢。」陸繹答道。

  岑壽也迎了出來:「大公子,您要去軍中,我隨您一起去。」

  「不用,軍中比不得別處,我只帶岑福一人。明日,你護送淳于姑娘往新河城祭祖。」陸繹吩咐道。

  今夏忙問道:「我和大楊呢?」

  「你們走官道往新河城,過些時日,我過去與你們會合。」陸繹說罷,便先回房更衣。

  眾人散開,今夏尚在原地顰眉思量,丐叔過來挪揄她:「丫頭,捨不得?」

  「捨不得什麼?」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捨不得我乖孫兒呀。」

  今夏白了他一眼,不理會,蹦躂著往陸繹房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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