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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丐叔應了,拎著草簍子出去。

  沈夫人把銅盆端至榻邊,取了一方乾淨布巾,沾了水,從陸繹背上的傷口擦下去。

  這泉水並非一般的水,淌過傷口時,周遭的肌膚立時泛紅。今夏在旁看見陸繹眉間緊皺,應該是十分疼痛。

  用泉水將傷口反復清洗了幾遍,直至周遭肌膚紅得反復要滴出血來,沈夫人這才取過一柄小銀刀,刀刃鋒利之極,將傷口切開,再從傷口深處切下一小片肉。

  血,一下子湧出來。

  今夏只是在旁看著,心裡都一陣陣發緊,又看見陸繹在昏迷中雙手攥握成拳,想是疼痛難忍,忍不住伸手過去覆在他手上,卻被他一下子緊緊握住。

  沈夫人聚精會神地將切下來的肉放在一個銀盤子上,正好丐叔抓了蛇回來,她打開草簍子,讓小青蛇慢慢遊出來。

  有血腥味誘引著,小青蛇扭著身子,徑直朝銀盤遊去,繞著那小片肉遊了幾圈,然後一口咬下去,幾下就吞入腹中。

  看著蛇吃下去,沈夫人似松了口氣,又仔細端詳那青蛇的變化。

  只見青蛇將肉吞入腹中之後,原本鱗片青翠如玉,光華流轉,慢慢地,鱗片上的光澤暗淡下去,青翠也一點一點褪去,呈現出灰白色,直褪到尾尖,剩下小指頭長的那麼一小截便不再褪了。

  整條小青蛇變成了小灰蛇,唯獨尾尖仍舊青翠,在空中扭動著,顯得有幾分有趣。

  「行了,把它送回去吧。」沈夫人將小蛇仍舊裝回草簍之中,目中有慈愛之色,「過幾日,它自己將毒消解了,褪下皮鱗,就能回復原來的模樣。」

  今夏忍不住插口道:「您的意思是,蛇能消解這毒,是不是他就有的救了?」

  沈夫人淡淡道:「理是這麼個理,但他豈能和我的蛇比,能不能救和能不能活,這是兩件事。能救的未必就能活,這都得看他的命。」

  今夏的手此時尚還握著陸繹的手,她重重地點著頭,望著沈夫人道:「他能活,他有這個命!」

  沈夫人看了她片刻,問道:「有些事,我須得事先說明——方才你也看見了,蛇對抗此毒,尚需要褪去一身鱗片,人想要解此毒,其痛楚不亞于蝕皮噬骨,他若受不住,要自尋短見,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會的,我不會讓他尋短見,更不會怪您,您只管用藥就是。」今夏斬釘截鐵道。

  沈夫人點點頭,自袖中掏出一小柄短笛,湊到唇邊,一種怪異的曲調自笛身傳出來。說它怪異,是因為它似有調又似無調,忽高忽低……

  今夏心道這高人的毛病還真不是一般得多,詫異地看向丐叔,剛想低聲詢問曲子這麼難聽可否需要喝彩捧場,就聽見窗外傳來一陣令人汗毛直豎的沙沙聲,而且這個聲音居然還有點熟悉,這才是令她覺得毛骨悚然的最重要原因。

  笛聲一停,她還沒來得及倒抽口冷氣,就看見一個巨大的蟒首從窗口探了進來,通身赤紅,在夜裡,雙目簡直就像是燒灼的火炭,閃閃發光……

  「桃花仙!」今夏在心中嚷出這三個字,然後她不由自主地挨向陸繹,這下子,換成她下意識地緊攥住他的手。

  赤蟒扭動了幾下蟒首,沈夫人緩步上前,摸摸它光滑冰涼的鱗身,歎道:「開春以來,沒聽見外頭有人告狀的,你挺乖的,是吧?」

  蟒首居然還點了幾下。

  「你這廝臉皮太厚了!前幾天還把我們堵在桃花林裡,差點喂了你的徒子徒孫。你這也好意思說自己乖!」今夏腹誹。

  摸了幾下之下,沈夫人從懷中掏出個小銅匣子,打開匣蓋,遞到蟒首面前。

  今夏尚在詫異之中,便看見赤蟒一口咬住銅匣子,用力之猛,都讓人擔心銅匣子會被它咬癟掉。而它喉嚨間發出的嘶嘶聲,也表明它此時極為痛苦。

  沈夫人近乎是心疼地看著赤蟒,但仍是等了好一會兒,看見蟒首已不再用力,軟綿綿地擱到自己懷中,才將金匣子取了下來。

  方才還是空空的金匣子中,此時有液體流動的聲響。

  今夏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沈夫人是在取這赤蟒的毒液,只是不知這赤蟒是否自幼被她養大,竟然會如此乖巧,蛇毒析出對它而言何等痛苦,它竟然心甘情願地咬住金匣子。

  沈夫人將金匣子放到一旁,對赤蟒好生安撫了一番,才放它去了。赤蟒仍從窗口退出去,但並不游入山林,而是潛入了溫泉之中。

  取蛇毒不易,作為毒液,這蛇毒在黑市上貴重堪比黃金,今夏是知道的。當下看見沈夫人從櫃中捧出一個瓷罐,從罐中拿了兩枚龍眼大的藥丸出來。一枚搗爛並摻入一小滴赤蟒毒液,然後敷到陸繹的傷口上。

  另一枚用溫水化了,端給今夏。

  「他若面色發青,呼吸急促,便喂他喝幾口。」沈夫人吩咐道。

  今夏小心翼翼地接過碗,緊張地注視著陸繹的面色。

  §第六十三章

  赤蟒的一小滴毒液,對於一個常人來說,立時會讓血液凝結,斷然是不可承受的。沈夫人之所以用了毒液,便是因為陸繹的體內還有紫炎,不得不如此,但毒液在他體內,仍是會讓他脈搏跳動緩慢,全身掉入萬年冰窟之中,究竟能不能撐過來,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不多時,今夏便已感覺到陸繹的手冰冷冰冷的,低頭望去,他的手掌血色盡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紫青。

  她緊張地去看他的另一隻手,發現同樣如此。

  這淡淡的紫青,從他的四肢開始逐漸往上蔓延,直至腰際、胸口……今夏端著碗,緊張地望向沈夫人:「現下能喂他喝藥麼?」

  「且再等等,等他面色發青時再喂。」沈夫人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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