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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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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撇撇嘴,這些人自然不是來迎她的,而是沖著劉相左和陸繹。劉相左是大理寺左寺丞,也不過五品而已,還沒有能耐讓三品大員親自到碼頭相迎。唯一能有此「殊榮」的自然就是陸繹,雖是七品錦衣衛經歷,但有個錦衣衛最高指揮使的爹,得到待遇當然不一樣。 看著陸繹既不失禮數又不失倨傲地向揚州大小官員一一見禮,又見他朝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說了幾句什麼。按察使點了點頭,轉頭吩咐了隨行,隨行之人快步上船去,不多時便將那八口黑漆樟木箱抬了下來,又把沙修竹也押了出來。 他究竟打算如何處置沙修竹?還有這套生辰綱?今夏想不明白,陸繹行事完全無法猜測。 眼下看著箱子被抬走,更是想不明白,今夏捅捅楊嶽,低聲道:「你說,那些箱子會搬哪裡去?」 楊岳的心思卻完全不在此處,按老規矩接著會有頓接風宴,江南名菜甚多,官員亦是富得流油,他腦中正猜想著待會兒會請他們上哪裡吃去。 「哪裡去?最好是七分閣,聽說揚州七分閣的菜是原先宮裡禦廚所開。這時節的春筍最鮮。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江南的春筍金皮紅斑,拿肥肉放在春筍上,一同入鍋蒸,蒸好之後肥肉棄之不食,筍則飽沾肉汁,滑軟香糯,味道叫一個好……」他叨叨著。 今夏已經渾然忘了自己之前的問題了,急道:「肥肉就丟了呀,太糟蹋東西了!」 「那肉給你,我吃筍。」楊嶽倒是很好說話。 「不行,筍我也要吃。我記得你還說過有一種空心肉圓,中間包豬油,一蒸豬油就化了,好吃得不得了。 「沒錯、沒錯……」 兩人說得直咂嘴,越說越興奮。 而此刻,前頭的陸繹已婉言謝絕了揚州知府的宴請,表示皇命在身,不敢懈怠,希望現在就能開始調查此案。大理寺左寺丞劉相左連日暈船,面青齒白,其實也無甚胃口。 對於此番接待陸繹,揚州知府所秉持態度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不得罪,別讓陸繹回京後告自己黑狀就成。於是,見劉相左與陸繹皆推辭,他也不勉強,送上車馬轎,又派了兩名司獄來協助他們查案,才率一眾官員離開。 此刻的劉相左,頭暈腳浮,恨不得立即找張不會晃的床踏踏實實地躺上三天三夜才好。當陸繹與他相商時,忙表示自己願意先去查看卷宗,查驗屍首並勘探案發地點就要勞煩陸繹。陸繹倒無異議,只是為難地表示自己還需要人協助。劉相左當即慷慨表示楊程萬等三人由他任意差遣,粗活髒活都使得,不必有顧慮。 將楊程萬喚過來,交待他們聽從陸繹的差遣後,劉相左便上了轎子。 陸繹才施施然上了另一頂轎子。轎夫穩穩當當地起轎。楊程萬喚上尚在一旁竊竊私語的兩徒兒,示意他們上馬。 「頭兒,咱們這是哪吃去?」今夏翻身上馬,興致勃勃問道。 「北郊。」素知這兩徒兒的本性,楊程萬直接將她話中的「吃」字忽略掉。 楊岳思量著嘀咕:「沒聽說北郊有啥好吃的呀。」 「沒准是新開的。」今夏喜滋滋地夾著壯碩滾圓的馬肚子,「都說江南好,你瞧瞧,連馬都喂得油光發亮。」 北郊,草芽兒初發,嫩得像玉雕一般精緻,燕兒低飛,在空中往返穿梭。 近無山莊,遠無村郭,今夏頗惆悵地張望四周,著實不像個吃飯的地方。她捅了捅楊嶽,示意他去問問。 「爹,我怎麼覺得這裡像亂葬崗?」楊岳挨近楊程萬,問道。 楊程萬點頭淡淡道:「周顯已被葬在這裡,經歷大人要挖墳重新驗屍。」 「應該有驗屍格目。」 「經歷大人做事嚴謹,要親自驗屍。」 「可是……眼看就到吃飯的檔口……頭兒,你該餓了吧?」 今夏不無失望,就算沒有美酒佳餚,也不用挖墳掘屍吧,落差著實太大了些。 楊程萬瞥了她一眼:「我不餓,你們倆最好也別餓,挖墳可是力氣活兒。」 今夏不敢和頭兒頂嘴,扭頭又與楊嶽唧唧咕咕:「你說他堂堂一個錦衣衛經歷,怎麼連個隨從都不帶,存心想使喚咱們是不是?」 楊嶽長歎口氣:「當差這麼久,我學會兩個字,想與夏爺您共勉。」 「哪兩個字?」 「認命。」 今夏聽罷,送給他一個大白眼:「小爺偏不。」 帷轎在細雨中起伏著,陸繹閉目養神,面上神情淡然,修長的手指一直輕輕搭在轎窗邊緣,轎簾拂動,外頭的動靜聽得分明。 直行至一株老柳樹旁,引路的司獄翻身下馬,示意轎夫停轎。他朝帷轎恭敬稟道:「經歷大人,周顯已的墳就在此處。」 一轎夫忙撩開轎簾,另一轎夫已撐好油布傘候著,陸繹緩步出來,看了看那座新墳,一句廢話都沒有:「挖吧。」 他沒說讓誰去挖,今夏楞了下,指望著沒准是讓本地司獄去挖。而楊程萬就已經抬腳過去,見狀,她和楊嶽連忙趕上前。 「爹,我來。」楊嶽忙道。 「頭兒,這種粗活我們來,您看著就行。」 她從司獄手中接過鏟子,沒敢耽誤功夫,與楊嶽一人一邊,一鏟子一鏟子刨下去,土屑飛濺,弄得旁人都不得不退到一丈外看著。 能被拖到亂葬崗的,都是胡亂了事,埋得不會深,有棺木的都算是走了運,多半是裹上破席就埋上。瞧這兩人幹活模樣著實蠻得很,陸繹不得不擔心哪一鏟子下去把周顯已腦袋給鏟下半邊來,正欲開口,便聽今夏「啊」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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