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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韓逵肯麼?」魏郯問。

  裴潛沉吟:「我打探過,她一直未曾生育,韓逵夫婦不喜。從長計議,當有萬全之策。」

  「你在揚州,往萊陽恐諸多不便。」魏郯看著他,道,「此事,我可代勞。」

  裴潛訝然,而聽他將行事之法細說之後,神色變得深沉。

  「若她不願過來,其當如何?」他問。

  魏郯與他對視,毫不避讓。

  「若如此,她會是我的夫人。」他低低答道,「我會照顧她。」

  「……能為師,然後能為長。嗯……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故師也者,嗯……所以學為君也,是故擇師不可不慎也。記曰……嗯……記曰……」阿謐背著,似乎再也想不起下面是什麼,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

  皇帝從回憶中緩過神來,片刻,道,「記曰,三王四代唯其師。」

  「哦,對。」阿謐連忙道,「此之謂乎。」說罷,她向皇帝露出閃爍又討好的笑容,小聲道,「父親,背完了。」

  皇帝摸摸她的頭:「還想去玩?」

  阿謐眨眨眼睛,搖搖頭,又點點頭。

  「阿謐想去母親宮中看弟弟。」她說。

  皇帝笑笑,離席起身,將她抱起來:「我等一同去。」

  天氣不錯,入了宮城,樹木映著麗日藍天,甚是心曠神怡。中宮前的樹蔭下,幾名宮人正聚在一起,帶著一個兩歲的小兒玩耍,很是熱鬧。見到御駕前來,她們連忙行禮。

  「父……父親……」小兒望見皇帝,張開手臂便要上前,差點摔倒,一旁的宮人連忙扶穩。

  「宸,」皇帝看著長子肉乎乎的臉,溫聲道,「今日做了什麼?」

  宸望著他,又望望阿謐,奶聲奶氣地說:「捉……麻雀……。」

  「皇后在室中照看三皇子,二皇子便在庭中玩耍。」一旁的宮人代為答道。

  皇帝笑笑,正要上前去抱,阿謐緊緊抓住他的肩膀,不滿地瞪著他。

  皇帝無奈。

  自從最小的兒子寰出世之後,阿謐就像只護食的貓,時刻謹防分寵。

  「這是你弟弟,」他又好氣又好笑,捏捏阿謐的鼻子,「父親抱抱弟弟也不讓?」

  阿謐撅嘴不語。

  話雖這麼說,皇帝卻沒有把她放下,用另一隻手將宸抱起,朝宮室中走去。

  室內很靜,服侍的宮人見得皇帝前來,正要行禮,皇帝搖搖頭。

  轉過屏風後,只見一名女子倚在榻上,正翻著書。

  「母親!」阿謐才下地,立刻朝她奔去。

  「噓!」一旁的乳母連忙制止。

  「勿吵弟弟。」傅嫤笑著抱住她,用手探探她的衣領,「去玩了麼?」

  「去偷聽議事,課也不上。」皇帝一邊走過來一邊道,將寰交給乳母。

  「誰讓母親陪弟弟,不陪我。」阿謐抱著母親,委屈地說。

  「傻瓜。」傅嫤摸著她的頭,笑道,「等弟弟大了,不就有兩個人陪你玩了?」

  阿謐看看一旁小榻上熟睡的嬰兒:「那他要多久才長大?」

  「快了。」皇帝道,「你像宸那麼大的時候,父親還帶你去看了海,如今你弟弟可什麼都看不到。」

  阿謐想了想,似乎覺得有理,小臉上這才露出笑容。

  這時,外面的宮人來稟報,說襄陵王家中的

  小王子和翁主到了宮苑裡。

  「你堂兄他們來了,去吧。」魏郯對阿謐說,「不是要看鹿麼?把宸也帶上。」

  阿謐應一聲,高興地跑了出去。

  孩童們走開,室內登時安靜下來。

  傅嫤看看皇帝,微笑:「今日怎回來得這樣早?」

  皇帝看著她,亦笑,與她一起坐到榻上,半不正經半真誠地說:「想夫人了。」說罷,看向她手中的書,訝然,「列女傳?」

  「正是。」傅嫤道。

  皇帝揚眉,目光玩味。

  傅嫤知道他要說什麼,歎一口氣,道:「阿謐大了,妾總覺得該挑選些經典,陶冶性情才好。」

  「哦?」皇帝問,「夫人挑到了麼?」

  傅嫤歎口氣,搖搖頭。

  意料之中的事,皇帝笑起來,把她手中的書拿開:「經典儀禮自有女史教授,陶冶性情足矣。列女傳、女誡之屬,你當初亦不曾入眼,怎忍心拿來給阿謐看?」

  傅嫤覺得在理,正要點頭,覺得不對勁。

  「妾自幼受教,列女傳、女誡乃是必讀。」她糾正道。

  皇帝充耳不聞,卻擁著她,道:「有一事,須與你說。」

  「何事?」傅嫤問。

  「長安宮室營造,要拖後。」

  「為何?」傅嫤問。

  「我欲將修長安的錢糧暫且調出,在江東興造水利,賑濟饑民。」他說著,覺得自己這樣解釋似乎不夠清楚,正要再說,傅嫤卻點了點頭:「好。」

  皇帝訝然。

  傅嫤笑笑:「妾也聽說了公羊劌之事。江東水利,早晚要做。此時饑荒人工便宜,動工可比豐年省去不少錢糧,何樂不為?長安工程浩大,反正一兩年也完成不得,擱置些時日又何妨?」

  「皇城緊要些,宮城麼……等到中宮、東宮以及御苑建好,便可搬過去。」他摸摸傅嫤的頭髮,悠悠道。

  「這麼急做什麼?」傅嫤道,「宮城這麼大,造好再搬也不遲。」

  「是呢,這麼急做什麼。」皇帝揚揚眉,一臉正經地思考,「那些嬪妃宮室都造起來,便可廣采美人充盈宮室,每宮五人,再配一張黃絹……嘶!」

  傅嫤好氣又好笑地撓他肋下,皇帝大笑著,卻帶著她倒了下去。

  「說起來,那列女傳中真有我。」鬧過之後,二人偎在一起,傅嫤忽然道,「與夫君成婚時背誦的,一字不差。」

  「嗯?甚好。」皇帝道,「朕有個賢後。」

  傅嫤不理他岔話,看著他,「夫君怎會去背列女傳?」

  「為夫心慕夫人,久而不得,唯背書可解思念。」皇帝彎唇,撫著她的頭髮。

  傅嫤一愣,看著那雙深深的眼睛,沒來由的,原以為早已淡定的心底竟升起一股燒熱。

  「又作弄人。」她嗔道,卻沒有用手再掐他,只重新把頭靠在那肩上。

  二人誰也不說話,享受著忙碌之餘難得的閒暇。

  「阿嫤。」過了會,皇帝忽而道。

  「嗯?」

  「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買梅瓶時的事?」

  「記得。」傅嫤望著上方的房梁,微笑道,「身無百錢,不走長安。」

  皇帝亦笑,思緒卻又回到從前。

  淮陽城外,裴潛看看傅嫤的馬車,又看向他,目光平靜而堅定,「若她不安好,我隨時帶她走。」

  「只要我在世,必不勞煩季淵。」他緩緩答道,字字清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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