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嫤語書年 | 上頁 下頁
一六


  魏郯走到水盆前,潑水洗臉。水花四濺,未幾,他直起身,拿起巾帕將臉和脖子上的水擦乾。

  中衣的衣領半敞著,已經潤濕了。我過去,伸手替他拆開衣帶,將上衣解下。

  肌理結實的胸膛和雙臂袒露在眼前,我往上面掃了一眼,轉身將水盆裡巾帕洗了洗,替魏郯擦背。

  溫熱的水汽在那皮膚上留下微微的水光,燈火的映照下,他脖頸處的膚色特別黑,卻很光滑。我的力道不清不重,從他的後頸開始,一路往下細細擦拭。掌心隔著巾帕,我能感覺到肌肉在皮膚下的起伏。

  「在家中慣麼?」魏郯忽而問。

  「姑氏家人俱是親切。」我挑著最不會出錯的話語答道。

  魏郯頷首。

  「這屋子添了些東西。」少頃,魏郯四下裡看了看,又道。

  「正是。」我答道,「姑氏命掌事往這邊送了好些物什。」

  汗味被巾帕擦去,我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似乎是水汽帶來的清新,又似乎是那夜嗅到的青草味。我盯著眼前被我擦得有些發紅的皮膚,片刻,將巾帕放進盆裡過水擰乾。

  我走到魏郯跟前,開始擦他的正面。

  魏郯的身體我雖然並非第一次見,可當視線觸到那線條分明的肌理,還是覺得頰邊微微一熱。

  在過去,我從不覺得男人的身體有什麼特別。裴潛少年時也曾在我面前更過衣,他那時身形瘦削修長,皮膚潔白細膩,就像一件出自名窯的瓷器。他見我盯著看,笑我好色。我卻不以為然,覺得女子也差不多生成這樣,男子跟女子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在長安,我有時乘車路過市中,會看到路邊赤膊坦胸的力役之人,他們的身形就與裴潛很不同,肌肉鼓碩得青筋條條。乳母露出鄙夷的神色,叫我不要看,並告訴我粗陋的鄉野之人才會生得那樣。我那時受教,要生得像裴潛那樣才是高門子弟。

  現在的魏郯卻教我困惑。他是高門子弟,卻像市井裡的壯漢那樣有寬厚的胸膛和壯實的手臂,腹部也不像我的前夫韓廣那樣鼓得鬆軟,而是平坦得結實緊湊。我心底想著一個問題,男人不都是應當大腹便便麼……

  「想什麼?」魏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抬眼,他盯著我。

  「……」我一愣,正想著怎麼回答,他低低開口:「你看你的手拭到了何處。」

  我順著他的示意看去,登時窘然。

  剛才心裡淨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手中的巾帕一路往下,滴水把他腰下的袴襠洇濕了一大片。

  「啊……」我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將濕巾放下,取來一塊幹布。可正要往那袴襠上擦拭,魏郯一把將我的手穩穩捉住。

  「不必,」他深吸口氣,似笑非笑,「去取一身幹衣來。」

  我望著他,只覺頰邊發熱,應了一聲就轉頭走向箱籠。

  待我終於把衣服找齊,魏郯已經走到在屏風後面。我把衣物隔著屏風遞給他,魏郯接過,只聽得裡面窸窣響動。沒多久,魏郯走出來,葛衣裹著結實的身體,大小正好。

  「如何?」他問。

  我訝然:「嗯?」

  魏郯意味深長:「你一直在看我身體。」

  我的臉一熱,辯解道:「我不是看你身體。」

  魏郯眉梢微挑,「那你看什麼?」

  我張張口,居然語塞。

  魏郯不慌不忙,望望窗外,又看看我:「家宴還未開始,我帶回了些蜀地的茶餅,夫人與我共品如何?」

  促織在窗外陣陣叫喚,室內,銅釜在炭爐上「咕咕」地冒著白氣。

  魏郯與我在榻上對坐。我把搗勻的茶餅掃入銅釜,細細的茶末在水中彌漫翻騰,漸漸浮起白膩的泡沫。

  以前在長安的時候,我的父親嗜茶是出了名了。他每天閑下來就要飲茶,且一定要親自來,不肯假借他人之手。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親學會了辨別水質和茶色,喝一口就能說出茶的出處。

  不過由於我很懶,烹茶的技藝始終學得破破爛爛,以致父親從來沒有喝過我烹的茶。次兄曾挖苦我,說我將來要是能遇到一個喝我的茶不皺眉頭的男人,就一定要果斷地嫁給他。我毫不惱怒,得意地說,不用遇到,阿潛就是。

  ……

  「上虞的青瓷?」魏郯從幾上拿起一隻茶盞,忽然道。

  「正是。」我說,「夫君懂瓷?」

  「不懂。」魏郯將茶盞的底面翻過來:「上面寫著。」

  我:「……」

  魏郯自若地放下茶盞:「我是粗人,賞瓷清談這等雅事,一竅不通。」

  自稱粗人還邀我品茶呢。我淡笑,用銀勺把沫餑舀起:「可賞瓷清談之人未必做得將軍。」

  魏郯看著我,唇角微微彎起。

  「我征戰在外,每每家書送至,備言夫人之賢。」他說,「我這庭院荒廢許久,今日歸來已大不一樣。」

  「夫君過獎。」我謙道。

  釜中的茶水又沸起,我將方才舀出的沫餑置入茶湯之中,讓侍婢撤下碳爐,將茶湯分入茶盞。

  「夫君請用。」我將茶盞置於拓上,捧給魏郯。

  魏郯結果,往盞中吹一口氣,片刻,抿下一口。

  「味道可好?」我問。

  「甚好。」魏郯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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