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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安靜地坐等花燈漂過,耳邊不斷傳來少年因為撈到花燈而爆發的歡呼聲。我等得不耐煩了,乾脆站起來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河道裡隨處可見彩色的花燈,順著水流蕩漾在白蓮之間。每個人手裡都握著一根長竹竿,竿頭上纏著鉤子。有的人運氣好,一竿下去竟能同時撈起兩隻荷燈,引來身邊人的爭搶。

  我無意和他們去爭,只想著岸邊是否會有漏網沒有被撈起的荷燈,我就可以順手撿走。

  正想著,一盞白色的荷燈輕盈地漂了過來,只是奇怪無人理會。少年們忙著爭搶那些彩色的花燈,卻無人注目這盞精巧潔白的荷燈。

  我一手抓著岸邊的石頭,探出身子伸手去夠荷燈,險險地才將它從水裡提了起來。托在手心上細看,花燈的燈托不大,剛好夠我一隻手掌,十餘片螺蚌雕制的花瓣粘成的荷燈裡沒有燈芯,斜放著一張卷起的絹紙。

  好奇心起,我將裡面的紙卷拿出來,借著夜空中閃爍的煙火看去,上面寫著幾行字。意思不深,倒是字體娟秀,讓人無限遐想寫下這筆字的女子該有多麼的清麗動人。

  「鏡花水月總是空,玉笙吹醒碧華夢。」——署名那裡,寫了個纖秀的「笙」字。

  我舉著花燈興高采烈跑去給簡荻看,可惜他淡淡掃了一眼那花燈的顏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丫頭,這燈可是你從旁人手裡搶來的?」

  我搖頭,「從水裡撈的,我看沒人理它,就順手撈上來了。」

  簡荻促狹一笑,「呵呵,這種顏色,旁人是不會理睬的。」

  「為什麼?」

  我將燈拿在手裡把玩,其實這荷燈做得還怪精巧的,荷花花瓣一朵覆著一朵,連脈絡都刻畫得極精細。透明的琉璃風罩蓋在花蕊上,裡面立著一支白色的蠟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這種白色的荷燈,是男子放的。」簡荻說著,從我手裡將荷燈取了過去。

  「男人也放荷燈嗎?」

  「放啊,女兒節也會有男子做了荷燈放到水裡。只不過顏色做成白的,好區分女子的,恐旁人取錯了。」

  燭光晃了晃,將簡荻的臉籠入半明半暗的夜色中。

  「可是會有人取走男人做的荷燈嗎?難道女人也會來搶荷燈?」我疑惑地問了句,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是來搶荷燈的。

  「傻丫頭,這些男子啊,做了白色的荷燈,是專等情人來取走的。旁人見了這種顏色的荷燈通常都不予理睬,只有心上的那個人,一見了這個顏色就知道,是專等著自己來取的。」

  一道煙火劃亮夜空,照亮了簡荻的側靨,和他手中的白色荷燈。我望著他,他出神地凝視著水面。

  白馬在樹下低低地嘶鳴了幾聲,甩著頭,打了幾個響鼻。

  又一道煙火騰空而起,煙花四散而落,風中傳來一聲歎息。

  簡荻回過頭,輕輕地對我說道:「丫頭,以後每年的女兒節,你也來放荷燈吧,然後我去搶,搶到了手,永遠也不給別人。」

  第三十七章 綠汀明月夜

  鏡花水月總是空,玉笙吹醒碧華夢。

  未曾來得及回答那句話,他已經翻身上了白馬,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對我笑道:「丫頭,既然出來了,乾脆陪本公子玩到底吧?走,帶你去見識見識男色!」

  腦子裡轟的一聲,從來沒發覺簡荻原來如此善解人意……

  痛快地伸手過去,他握住我的手腕,卻遲遲不拽我上馬。我抬頭望著他的臉,他淡淡的眉峰正慢慢攏起。

  「怎麼一說到男色,你這丫頭就興致勃勃的樣子,果然是個好色的!」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但也大略能猜得出來。

  我理所當然地笑道:「不是公子要我見識嗎?怎麼反倒怪起丫頭好色了?」

  他突然就換了一副不高興的神情,鬱鬱開口道:「你這丫頭從來就是不知羞,連表面上那點矜持也不會做做樣子。」

  我捏了一下他的手背,唇邊滿是笑意,「有阿荻在身邊,還有誰敢欺負為兄呢?在你面前我可曾有過矜持的一面?還廢話什麼?」

  他一怔,隨即呵呵笑出聲。碩大的煙花適時在夜空中炸開,光束帶著一絲嫵媚一點妖嬈,流淌過眼前這張豔若桃李的臉孔,讓我不由得看得癡了。

  腕上吃力,等我回過神來時,整個身子已坐到了他的懷裡。他的身量只比我略高些,胸膛還顯得單薄,卻仿佛蘊藏著無窮勁力。我倚進他的胸口,馬兒揚蹄,將天邊絢麗的煙花遺落在身後。

  水月閣毗鄰綠汀明月溪,是風蓮城中花名最勝的男伎館。簡荻一路給我講關於這座流鶯館的奇聞趣事,內容無非是些賣油郎獨佔花魁,或者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花邊傳奇。

  他講得興高采烈,我也聽得極認真。等他講完,我總算瞭解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簡小屁孩絕對是這間群芳花館的常客。

  東皋不禁男風,甚至在坊間還以男風引為追崇的時尚。回想起含章宮中曾經看過簡荻和華容公子之間曖昧纏綿的一幕,我又突然有了一項全新的頓悟,這小屁孩的道德水準可能剛好和正常人背道而馳……

  到水月閣前下了馬,早有守候在一旁的稚齡僮僕接過韁繩,把馬牽走。我留神看那幾個孩子的穿著打扮,都是顏色豔麗到扎眼的衣料和濃厚的妝面,尚顯稚嫩的臉上滿是硬裝出來的風情。還沒進門我先倒了胃口。

  現實和想像有些差距,感覺倒像在看幾個跳樑小丑在面前晃動,我忍不住嗤笑出聲。簡荻回過頭望我一眼,那神色間仿佛是說就知道我會如此。

  因是依託著山溪而建,水月閣比其他的軒館行轅更多了一份氤氳的霧氣,也多了份引人遐思的神秘。在濃散不化的白霧裡,一層疊過一層的飛紗從樓閣中飄曳而出,悠蕩在一片白蓮碧水間。

  水月閣四壁通透,閣樓的四角飛簷上高懸著火紅的宮燈,被夜風一帶,滴溜溜鈴聲亂響。燈下懸掛的流蘇從二樓直垂到了一樓的門廊外,拂過每一個從門前經過的人的肩頭。

  這可真是一個風流嫵媚的好去處。站在樓外能見裡面亮如白晝,卻又被層疊的紗帳遮住了視線,瞧不透那些簾幕下隨處晃動的人影究竟在做些什麼。

  我淡淡地瞥了簡荻一眼,跟著他走進水月閣去。我的腳丫子剛跨進門檻,不知從哪裡鑽出一股媚人的香風,襲面湧入胸口,隨即聽到低沉恭和的聲音隨香而至,「多日不見,二公子更顯清健了。想是身邊有佳人相伴,愜意舒心得忘了咱們這水月閣了吧?」

  ……呃,這個,算不算是打情罵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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