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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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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放到嘴邊,我咳了一聲,沉聲提醒面前這位大美人,「啊,那個,莫憂姑娘,我才是你該好好招待的人,請別調戲我家妹子。」 莫憂回頭對我柔媚一笑,掩口道:「這位姑娘說笑了,姑娘的易裝騙得過旁人,卻瞞不過奴家的這雙眼。奴家雖是生在胭脂堆裡,但也算見識過不少男人,奴家身邊這位公子雖然穿了女裝,但眉宇間卓然不凡的氣度,又怎會是脂粉女流?」 莫憂姐姐,您這拍馬屁的功夫真乃女中豪傑,佩服,佩服!我在心底一聲讚歎,若是我也能有她那張巧嘴,或許平日裡能少挨些簡荻的欺負。 想歸想,我看著莫憂一邊嘴裡馬屁不斷,一邊上下其手地亂摸簡荻,終於不忍再被這麼視覺淩虐下去,抬手指著面前的兩人,顫聲說道:「你,你們,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她咯咯連聲嬌笑,笑得一陣花枝亂顫,「柔若無骨」地從簡荻身上移開後,驀地收斂了滿臉笑容,正色道:「二位今日既然搭了奴家的花船,還是將實話說了吧?否則奴家的心裡可真不踏實呢!」 「說,說什麼?」我被她問得一怔,隨即打起馬虎眼,「哈,哈哈,想不到在這江偃也能尋到如此風流快活的去處,姑娘的花船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哪!」 她唇角一挑,望著我也不答言,直盯了半盞茶的工夫。我沖簡荻打個眼色,示意他該張嘴時就張嘴,可惜他端坐一旁,對我視若無睹,選擇性失明了。 ……好你個小屁孩,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唉——莫姐姐所料果然不錯,我並非男兒身,對面的那位'姑娘'也不是真正的女紅妝。其實我與他……我與他私定終身後花園,但是他出身寒微,只是個走街串巷的賣油郎,因此我爹爹他抵死反對我與'簡狼'的這樁婚事,還將奴家好一頓毒打。嗚嗚嗚……奴家沒了辦法,只得與'簡狼'約定在那月黑風高的夜晚私逃離家,打算等生米煮成熟飯以後……再回家給爹爹謝罪,想來到那時,爹爹雖氣,但也沒有法子了……」我嘴裡飛快地胡扯出一段賣油郎獨佔花魁梁山伯苦戀祝英台的混搭版,聲情並茂地講到最後,連我自己都差點信以為真了。 簡荻端著茶杯的手不停地戰抖,看他嘴角眼眉都在一抽一抽的,不知是氣到沒話說還是憋笑得萬分辛苦。我怕他一時忍不住穿幫,咬牙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眼淚立時擠出眼眶,我一聲悲鳴,撲倒在矮幾上號啕起來,「奴家那短命狠心的'簡狼'啊——」 莫憂伸手將我扶起來,掏出絹帕陪著我揩眼淚,邊哭邊說道:「妹妹快別傷心了,你的簡……郎不是還好好地坐在這裡嗎?原來妹妹是這樣苦命的人,大好的姻緣不能成善果。說起來咱姐妹同是苦命人,當初姐姐所愛非人,被情郎狠心拋棄後,更被賣入煙花之地,落得如今這整日裡對著臭男人賣笑諂媚的下場。妹子比起姐姐來,倒要好上千百倍呢!妹子的簡郎對妹子一心一意,實在是難得的癡情人……」 莫憂說著,不忘用眼角了簡荻,雙頰浮起兩片桃紅,實在是非常良好的職業習慣。 我乾號兩聲不見眼淚,立刻裝出一臉虛弱,西子捧心狀說道:「原來莫姐姐的際遇如此淒苦,想咱們這些女人也真是活得艱難……不瞞姐姐說,今日我與簡郎冒昧誤登了姐姐的花船,也實在是事出有因故意為之……蓋因,蓋因咱二人的行囊前些日子被那雞鳴狗盜的宵小之輩給盜去了,害得我們連日來風餐露宿,連口湯飯也不曾好好吃過……」 「妹妹無須多言,我這就叫丫頭們備下細點,妹妹和簡郎先壓壓底。等咱們的船到了地方,我再為兩位尋一個落腳的去處,只是不要嫌簡慢了才好。」莫憂說著,對蹲在一旁的白衣小鬟遞個眼色,那丫鬟恭身退出艙去,片刻工夫便端來了一隻紅漆荷葉託盤。 一陣又一陣的桂花香氣從託盤裡湧進鼻子,我迫不及待地等她把盤子放下,立刻伸手從盤裡捏起一塊千層蜜糖糕塞進嘴裡。醇香的蜜糖化入唇齒間,我差點感動得哭出來,抬眼看向簡荻,他捏著一塊茯苓餅,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地放進嘴裡,姿態盡顯優雅。 這小屁孩真會假仙,美女當前就有模有樣地裝高雅,當初也不知是誰為了塊生肉都能和我大打出手! 越想越氣,嗓子眼裡塞滿糖糕,噎得我直梗脖子,我兩眼一翻沖著艙頂順氣,簡荻恨鐵不成鋼地蔑視我,繼續優雅地吃他的餅。 「妹妹慢些吃,糕點還備了很多,別噎著了。」莫憂被我的吃相逗得笑起來,伸手在我的背上緩緩拍打。 我奮力咽下那塊該死的點心,滿嘴囫圇不清地說道:「多謝……多謝姐姐的贈飯之德,滴水之恩,他日必湧泉相報。」 莫憂仰起尖翹的下巴,姿態嫵媚地拂了下垂在肩頭的髮絲,竹窗上懸掛的桃粉細紗漫過眼前,將河面上飄飛的花絮吹入艙中。 她轉頭,回眸,花絮紛飛,我看得目瞪口呆,整顆心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不自禁地對著她的臉發起呆來。我正看得銷魂,自家臉皮上突然一陣陣地劇痛,心下暗叫一聲不妙,我硬著頭皮抬眼看去,簡荻一臉忿忿地瞪著我,正用兩指捏住我的臉左右拉扯。 「死小……簡郎,奴家好疼啊!」我疼得齜牙咧嘴怪叫,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 他冷冷地看著我,一撇嘴角,「疼也是活該!你心裡在想什麼,以為本公子不知道嗎?」 我懶得和他多費口舌,臉上又出奇地疼,心情沉到穀底,索性扭頭不理他,他「嘿」一聲譏笑,也扭過頭望向窗外,不理會我。 舟行和緩,風過無痕,莫憂將桃紅紗簾掩住,回眸對我笑道:「再過去不遠處就是清吟小班的下處了,二位如若不介意,且和奴家去那裡歇歇腳吧?」 清吟小班?怎麼這麼耳熟? 清吟,清吟,腦海裡驀然一動,這可不就是當日客棧裡聽人談論過的當世第一紅坊嗎?! 想不到我和簡荻為了蹭一頓白食,竟蹭到了天下最為風流的所在,真真是……罪過喲! 第三十三章 霓裳舞不斷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竹船一路順水漂流,最終駐留在下游的一處淺灘,舟上的綰發小丫鬟打起簾子,將莫憂攙了出去。我和簡荻跟在莫憂的身後,我緊緊握住簡荻的手,怕小船搖晃,而他不識水性,怕失足落水。 轉過溪岸旁遮目的花屏幽篁,小小幾間精舍圍繞著雕梁抱廈矗立在眼前。幾叢墨竹,一泓清泉,整座院落清雅別致,不落富麗俗套。我抬頭看廊柱上懸掛的木匾,左右相對一副對聯,不過是尋常的吉祥話,匾額上寫的則是「清吟伶唱」四個墨字。 「從進這扇門以後,我還是叫妹妹官人,妹妹的情郎,也依舊還是'女子',妹妹說可好?咱們清吟的當家紅姨是個厲害人物,沒到必要時,還是莫要惹得一身麻煩才好。」莫憂與我擦身而過時,輕聲在我耳邊囑咐著。我點點頭,回給她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阿荻,還不替為兄謝過莫姐姐的恩惠?」我扯了一下簡荻的衣袖。他瞪我一眼,隨即裝模作樣地屈膝行了半禮。 「'荻妹妹'也是自己人,就別講究這些虛禮了。」莫憂抿唇而笑,陽光灑落在長廊上,將她的身影納入斑斕光影中,盡顯嫵媚姿態。 望著她的背影,我的心頭劃過一絲淡淡的惆悵,為了那張似曾相識的笑顏…… 莫憂為我和簡荻安排的廂房在清吟伶唱的最僻靜處,說那裡平日少有人去。我和簡荻滿心歡喜地走進院子一看,房舍固然簡陋,但可怕的是屋頂上的瓦片已殘缺不全,滿院衰草連天,院牆坍塌了一處,露出牆外一片芙蕖橫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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