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飛花濺玉錄 | 上頁 下頁
三一


  美玉流彩,我剛把玉上的絲絛捋順,他已躬身放手,側立到一旁,宮門也早有人打開。我一聲短喝,座下駿馬撒蹄騰身而去。

  昨日回到行香水榭,我著人打探清楚了洗天池的所在。含章宮西南九華裡外有一座櫻山,洗天池碧水潭就在山中,腳程夠快的話,用不了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明溪綠水,碧波連天,據說洗天池是個極美的去處。每到春濃時節,那些圍繞在山溪邊的桃李香杏盛放,滿山谷的野櫻蒸霞映瑞,山風過處,竟難分哪裡是天,哪裡是地,唯有滿目姹紫嫣紅。

  聽人這麼說,我心癢難耐了一整晚,只盼著趕緊天亮,我就能出宮去玩它個痛快。自進了含章宮,這還是我首次出門,終於走出身後那道如淵宮牆,我恨不得永不回頭,就這麼一路狂奔到天涯海角。

  縱馬前馳,路旁的景物倒退而過,我看著如斯山景,不由得想起了高傲不馴的神駿燈籠,還有綠川岡地的漫天花海。

  花家寨裡的姐妹花,君家少主亦清,紮著沖天辮的愣小子鐵牛,不知他們可好?

  爹爹和娘親……可好?

  雖然心裡日夜提醒自己不須留戀,但仍是忍不住想念起他們,想念起在花家寨裡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花飛雪一定已經長成了綠川十八寨最美的姑娘,不知她是否如願嫁給了君亦清?小弄影會不會嫉妒到吐血?鐵牛那小子,還在偷偷地喜歡著弄影這個刁蠻的小丫頭嗎?

  迎著風,我呵呵而笑,任由胸口脹痛,只盼風能將我的滿懷心緒吹散。

  馳過古道,放眼所及被清晨的薄曦籠罩,櫻山就隱在層層氤氳下。我收了韁繩,讓馬兒緩緩地小跑,慢慢地挨近林子,數株野櫻擋在山腳,我翻身下馬,拉住韁繩踱進林去。

  繞過櫻樹,桃花開了漫野,粉桃白桃繁雜地擠在一處。青山綠樹,荼蘼花絮,與含章宮中人為雕琢的景象自有一番不同。

  人面桃花不知處,這櫻山果具絕妙風流的好景象。我將馬兒縛在樹幹上,解下鞍旁的酒罈子,一手抱了罎子,一手分花拂葉地走進花海深處。

  行了一盞茶工夫,耳中隱隱聽到近旁有潺潺的水流聲,覓著水聲而行,轉出櫻陣,一灣碧潭陡然顯於眼前。

  洗天池水天一碧,開闊處綿延到一眼望不盡的彼岸,幾叢蘆蒿漂浮在水面上,沿著山澗流下的泉水叮咚跳躍著奔進池中。

  怪叫一聲,我將罎子扔進綿軟的泥土裡,甩掉了腳上的繡鞋,提起裙擺沖進洗天池。

  「好冰!」

  沁涼的池水剛好漫過我的腳踝,不敢走到深處,我在淺灘鬧了一會兒,突然童心大作,順著水岸跑起來,踏起許多水花。

  碧水四濺,雲淡風輕,水珠在日光下閃著耀目華彩,我跑了幾個來回,拖著濕透的裙裾回岸上。

  流矽要清泉水釀酒,我偏要先用來洗腳,想起她用這滿池碧水釀成美酒進獻給公子蘭,那人美滋滋地喝著我的洗腳水……

  我抱著肚子笑到內傷,實在受不了,光是想像一下那張清俊難言的面容極優雅地品嘗著我的洗腳水,我就快要把肺笑爆了。

  坐在岸上曬乾雙腳後,我穿好鞋子,抱起酒罈去尋池水的源頭。想不到洗天池幅員極廣,我沿著水岸闖進密林中,拐過十七八個彎也沒找對地方。

  剛轉過一棵參天古柏,激揚的水聲驀地嚇了我一跳,我趕緊閃身躲進水畔的葦子蕩裡,探頭探腦地朝聲響處望過去。

  斑斕日華自樹頂傾瀉而下,水面波光輕漾,未及腰深的地方佇立著一抹淡影,高挑旖旎的身姿朦朧在山林氤氳中,一舉手一投足間透出無盡的優雅。

  那身影背後的幽黑長髮隨著水波晃動,緊密地貼合著脊背的線條,山風拂面而過,絲絲縷縷的碎發揚起了綺麗的弧度。

  我咽了一下口水,猛然發覺喉嚨裡幹得厲害,身影轉個角度,我聽到咚的一聲,竟是心臟猛地抽了一下。

  眼前是個極致美麗的浴水裸男,美不足以形容他,我滿腦子找不到合適的詞句,只覺得目光無論如何捨不得挪開。

  那人將水往身上潑去,唇邊突然綻起一絲淺笑,仿佛九天之上雲曦流瑞的日華。我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美如熾烈的朝陽,令人不敢逼視。

  水珠滑過線條柔美的鎖骨,白皙的胸膛,胸口上渾圓挺立的兩點淺褐,緊繃的下腹,壯觀的……

  視線再兜一圈,從鎖骨一路看向……

  啊啊啊啊啊!

  直到目光停頓在不該看到的事物上,我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躲在蘆葦叢裡偷看男人洗澡。抬手捂上臉頰,灼熱得燙手,腦子裡嗡嗡直響。

  我,我這是怎麼了?!

  不僅偷看了男人洗澡,還從頭到尾細細地品味?!不僅如此,居然還反復不停地看個不夠?!

  噗!

  口水被鼻血替代,我邊擦鼻血,邊在心底由衷地讚歎著他的完美無瑕。

  如果說公子蘭是天上皎月,他就是灼灼烈陽,一冷一熱,相得益彰。

  沒看過裸的公子蘭,不知道他們兩人誰更美些呢。

  想起公子蘭,腦子裡一個激靈,滿腔風月刹那化作流雲散。

  裸男正在享受天體浴,我猶豫著是等他洗完澡我再開溜,還是趁現在悄悄地閃人。

  山林寂靜,偶爾幾隻飛鳥渡過水面,撲打著翅膀濺起漣漪。

  嗵!

  一顆石子落進水裡,蕩起了層層水紋。

  「誰?!」裸男警覺地喝道,淩厲雙眸環視池岸。

  我發誓這是天要亡我,破石子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我正貓著腰開溜時掉下水。蘆葦叢本就不高,我又半蹲半站,目標太過明顯,他一眼就掃到我,兩道修眉瞬間擰立起來。

  「你是何人?!給我站住!」他的口氣不佳,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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