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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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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生死離別(下) 雖然裡裡外外瑣碎的事情分了她一些精力去,但錦繡心裡也是時時掛念著瑞崢的。 瑞崢這些天都在太夫人那裡誦經,這天錦繡處理好了喪俗事務,就來後面的佛堂看他。他誦經也好,參佛也好。總比他前幾天不說話的好。瑞崢自小不喜父親,家裡理解他的人除了瑞容,也就是太夫人。 像是要下雨,滿園子常綠的松樹被陰風吹的沙沙響,錦繡被嬤嬤領著進園子裡去。 這園子她不常來。新婚時候來這裡敬過酒,瑞棋有一回藏在這裡鬧彆扭她來找過,再就是每年過年來請個安,來的次數,是一隻手就數的出來的。 佛堂的大門常年敞開,遠遠的就看見太夫人盤腿坐在蒲團上誦經,攥著念珠敲木魚。錦繡進去了就站在一旁等著她結束。 「是錦繡罷?」 「是我,奶奶。」 「來找瑞崢?」 「是,奶奶。」 太夫人雖說已年過古稀,但常年修佛清心寡欲,所以身子還是硬朗的。她睜開眼睛,招招手讓錦繡過去,在對面的蒲團上坐下來。面對著面,太夫人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笑了。 「我從沒仔細看過你的模樣,今日好好瞧過了。等我有一天也撒手去了,也得經過你手。總得知道我有過你這麼個孫媳婦兒才行。」 錦繡急忙開口:「奶奶不要這樣說。」 「我不忌諱。死不死,是遲早的事,我也不大計較。只是我死了,你莫要辦的這麼隆重。我不好面子,也沒有掛念,你就找個人在大明湖邊上鏟個坑,把我埋了就行。連棺木也莫要,知道麼?」 這太夫人行事向來有她的怪處,雖不合情理,錦繡聽了也不敢違背,只能點頭答應。 見她答應,她就又閉上了眼睛。「去罷,瑞崢在這後面的草場。」說完,就又敲起了木魚。 錦繡點個頭站起來告辭。 走到了門口,那蒼老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你若不喜歡他,也不必將就,你若不願再為紀家出力,也不必自責。紀家金貴了這麼些年,要衰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你不能全都壓在自己身上,紀家的人,尚有些骨氣在。」 錦繡愣在門口,回頭去看她,她卻還是閉著眼睛的,木魚也未停下。「梆梆梆梆」聲音密密麻麻的。她那個樣子,叫錦繡想到:在紀家,瑞崢不像他爹,與瑞容也不大像,簡直就是個天外來客。現在看來,原來瑞崢是有些像他這個奶奶的。 要下雪了,烏雲遮了陽光,佛堂人影都被抹上了一層青灰。 錦繡站在佛堂門口,面對著菩薩底下的人,誠心誠意:「我是紀家的人,奶奶。」 出了紀家的後門,又走了會兒,才看見瑞崢, 他自己一個人坐在一方大青石上面,那雙大眼睛眯起來,讓人看不見他的目光所指。襯著他前頭那陰鬱低窪的草場,襯著那烏雲層疊的天空,他顯得孤單了。他那麼熱鬧的人,今時今日也變得孤單? 錦繡叫了他一聲,他就「哎」了一聲。聲音比平常的,還要輕柔一些,沒有回頭,他只拍拍自己身邊的石頭,叫錦繡過去坐。大冬天的,錦繡屁股一挨著那冰冷的石板,就打了個哆嗦。她看一眼瑞崢,瑞崢在出神,並沒發覺她冷。她只好自己裹緊了毛皮坎肩,與他坐著一起發愣。 天空的烏雲一朵摞上一朵,仿佛波濤洶湧的海浪;雪化後,面前的白色草地上可以看見一塊一塊的枯草,那顏色發褐發黑,像是一個窟窿一個窟窿似的,要把人吞沒。 那青灰的光線中,天更遠雲更厚地更大,人的靈魂也容易跑的很遠。 現在,錦繡明明是和瑞崢並坐在家後面的一塊青石板上,卻讓錦繡覺得兩人仿佛穿過了無數山河,來到了塞外的荒原。除了天,除了地,就只有他和她。 記起在大明湖上,瑞崢問她,願意和他一起浪跡天涯嗎?現在這一刻,錦繡覺得自己是在天涯,逐浪而行。說不上來的虛無和飄渺,除了眼前的男人,她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 她出了神。 後來,雲被風吹著走,有條縫隙透出了一點兒白,然後越來越白,最後,露了半個太陽出來。太陽一出,方才那個異樣的世界便急促的回歸了正常。 那個虛無縹緲的塞外荒原,也不過是紀家後面的草場。 「常聽人說煙雲煙雲,原來是這樣的雲,叫做煙雲。」瑞崢仰頭說道,「瞬息萬變。」 錦繡聽著,不知道怎樣回答。她只是想,原來陰天這種天氣,是很容易讓人覺得詭異的。她沉溺在剛才的世界中,一個之前她從未到達過的世界,給了她一瞬息的時間去遊覽。 「釋迦也好,老莊也罷,不過也是煙雲,是一瞬息。我一直以為有信才活得輕鬆,但是,要信,也是不容易的。我這般嬉笑慣了的人很難虔誠。錦繡,你信什麼?」 錦繡回神。不解的看了他一會兒,才隱約明白。她沖他笑說,「我什麼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天涯太虛無,家族才是她的根。 瑞崢也笑了,站起來看著錦繡,然後伸出手:「我們回家。」 回家,他想他遊戲人間數十年,是時候回家了。錦繡答應著,把手放在他手心裡。她答應的那麼輕易,他卻覺得他這只手得來的真是不易,緊緊攥住了,生怕不見了。 你不去浪跡天涯,我只能回家了。 瑞崢牽著那只手往家裡走去。 按陰陽先生推算好的日子入殮,接著就要辦哭吊。 哭吊日,親裡朋友來的許多,幾個近親早早的就到。吳掌櫃也停生意,匆匆從西安趕回來。 反倒是程家的人是當才匆匆忙忙趕到。 見了面,程津南先是對錦繡慰撫番。錦繡雖傷心,但向來是明智的,家裡諸般事情還要安排。可是程津南卻不大像平時嚴肅謹慎的模樣。錦繡打量父親的臉色,他竟顯得焦急難耐。見他又是獨身前來,錦繡心裡涼,就料到幾分,急切地問道:「錦英呢?」 紀家的事情已經夠多,程津南怕錦繡跟著操心,開始還是支吾不說。錦繡再追問,程津南知道她精明,自己再也瞞不住。 「她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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