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
二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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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經年的圍棋,終於有些長進。這一子落的極是精妙,劉徹倒不得不緩下來仔細思考下一步地棋路。 「早就不可考啦。」他慢慢道,亦落下一子,「相傳,古有七十二人君行過封禪事。到了如今,能明確知道的,只有秦朝嬴政了。」 「嗯。」她點點頭,瞅著他的臉色道,「齊魯儒生認為,封禪乃是帝王受命於天,與天溝通之禮。古來帝王,若非天下太平,國家興盛。不可行之。陛下繼位以來,外解七十餘年匈奴邊患,內安民生。倒也地確有這個資格。」 「哦?」劉徹攬過她,微笑道。「難得嬌嬌會這樣直白贊一聲朕呢。」抵著她的額。姿態親昵。阿嬌一時大窘,啐道。「有宮人在呢。」然而伺候在一邊地宮人早就偷笑著低下頭去了。 她索性將頭埋到他懷裡,暗暗想著,封禪這種事,看起來雖然盛大熱鬧,難得的殊榮,但行一次也就夠了。真要讓他如史上一樣,三年兩載的來泰山一趟,二十餘年內封禪泰山八次,那就真是勞民傷財了。所以,如果必要的話,她可以一路將他洗腦至泰山,灌輸那種封禪神聖觀點,以防他把封禪當成了自家家裡的祭祀,時不時惦記著回來封一番。 到了中嶽嵩山腳下,劉徹便下令,車馬儀仗暫時停駐數日,自帶了阿嬌,劉初與幾位近臣,從南麓上嵩山,遊玩祭祀。其時不過是初春,嵩山之上花草未生,只有一些長青地松柏。其上有嵩陽書院,面對雙溪河,背靠峻極峰,西依少室山,東監萬歲峰,山巒環拱,溪水長流,環境幽美,景色宜人。 劉徹挽著阿嬌的手,入嵩陽書院。見院中有柏樹高大,其亭如蓋,蒼翠聳侍,枝葉茂密,樹齡逾千。仰望良久,道,「此柏高大奇偉,形似統領萬軍的將軍,便封它做將軍柏吧。」 「不好,」阿嬌撲哧一聲笑出來,道,「這世間有千千萬柏樹,陛下安知此柏第一?若有其他柏樹更高大,豈非不公?依阿嬌看,封做三將軍頂夠了。」 她憶起嵩山將軍柏的佚事,忍住笑意,眸光間光彩流轉,劉徹不經意回首,正好瞥見,凝了半響,方道,「既如此,就依嬌嬌所說。只是,」他回身莞爾道,「這柏樹若要怪封號低了,只能找嬌嬌了。」 隨侍官員含笑道,「陛下聖恩浩蕩,皇后娘娘虛懷若谷,這柏樹若知了,只有感激的份,哪敢生嗔怒之 劉徹便大笑,攜了阿嬌穿過二進院,舉目便一怔。院中又有一棵柏樹,高約十丈,合圍粗圓,比适才所見之柏更要高大,雖樹皮剝落,軀幹龍鍾,依然生機盎然。 跟在帝后身邊的官員侍從俱都一怔,暗暗叫苦,猜著帝王的心思。陛下最是喜怒無常的,若惱羞成怒起來…… 良久,劉徹方徐徐一笑,側首看著阿嬌,若有所思,道,「嬌嬌來過此麼?」 「是啊。」陳阿嬌若無其事道,「元朔六年我往即墨遇見陵兒之前,的確到過嵩山地。」 劉徹忽然想起彼此分離的七年,心中一悵。便心平氣和,道,「此樹既比三將軍高大,便封做二將軍吧。」 這棵柏樹樹幹底下有一枯孔,南北相穿,似門庭過道,可容人,頗為有趣。往前走之前,阿嬌回頭看,二將軍柏兩根彎曲如翼的龐然大幹枝,往左右伸張,若雄鷹展翅,又似金雞欲飛。 再走了些時候,果然見了那棵比先前兩棵柏樹更高大地柏樹,劉徹在樹下歎道,「天工造化,誠不欺人!」乃封該柏為大將軍柏,命人於其下立《漢封將軍柏碑》。其意已足,便與眾下嵩山。 山巔上,一陣清風吹過,大將軍柏枝葉輕輕晃動,仿佛點首致意。 於是車馬扈從繼續向東前行,數日後往東到了泰山,劉徹命人往岱頂立石,自己卻攜扈從去東海巡遊。 四月。御駕返回泰山,隨行扈從逾萬人,將泰山擁了個密麻。景象壯觀。 皇帝按定制禮儀,于梁父山禮祠地主神;其後舉行封祀禮。在山下東方建封壇,高九尺,其下埋藏玉牒書。封祀禮行後,遣派役夫整修山道,騶騎壘方石于登封台。皇帝自在山下齋戒七日。方攜陳阿嬌與眾臣登泰山,行封禪禮中最隆重也最肅穆的封禮。在山頂之上地岱廟,陳阿嬌為劉徹更衣,劉徹束好冠蓋,望著阿嬌道,方慢慢道,「嬌嬌,你記得麼,新婚地時候。朕曾答應過你,朕要做一個前開後繼的明君,打造出一片屬於朕地錦繡河山。留給我們的孩子她抬首,怔在他漆黑銳利的眸光中。慢慢反應過來。那是少年時新婚夜。他與她說地話。曾經背棄,今又拾起。她慢慢鬆開手去。心思翻滾,轉過首,輕輕道,「吉時就要到了。陛下出去吧。」 他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有著一點憐惜和無奈。然而那憐惜和無奈,卻在轉身的瞬間便被自信和意氣風發取代。 是的,意氣風發。 自來,封禪是帝王最高的榮譽。封禪之禮,對一個帝王而言,比登基大典還要隆重。因為,每一個帝王都有一次屬於他的登基大典,卻不是每一個帝王都有封禪泰山的資格。 而他自踐位以來,時光須臾,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在這三十年裡,他擊敗了漢朝君臣數代引以為心腹大患的匈奴,平南越,收滇國,伏朝鮮,和親烏孫。建立了一個從未有過地廣大和平的大漢疆域。而這個疆域裡的臣民,以他為主,安居樂業,民生康平,法度嚴謹。此功績上可對天,下可對地。終於有了封禪泰山的這一天,萬民臣服。 登封禮乃是極肅穆的儀式,劉徹身上的禮服,上裳為黃,以示親近與天,下服為玄,以示禮敬於地。莊嚴的走上登封台,十二串玄色旒珠從長冕上垂下,昭示著人間帝王的身份。 帝王通過登封禮,上告於天,以示君權神授,君主的權威得到上天認同。 陳阿嬌站在登封台下,看著于台上行登封禮地劉徹,心情肅穆。雖然她並不相信封禪上告於天的說法,但一個時代需要一種信仰。她身為這個帝國的皇后,有必要,維持這種信仰地高度。 劉徹立在泰山頂上的立地石碑,石色瑩白,其上無字。高達數丈,上下漸削,頂端如帽,高聳穩重。 「朕觀歷代帝王於岱頂樹碑立傳,」劉徹如是于阿嬌說,「以為不然也。朕功德蓋世,非一小小石碑所能言表。」 阿嬌聽得頻頻發笑,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子自大獨尊。然而,他總是有這個資格地。漢武帝時代是中國歷史上的空前盛世,人才輩出,功業至偉。為後世朝代,畫出一個清晰地藍圖。自他之後,直到唐代,方顯盛世光芒。 他們在岱山頂上住了一夜。劉徹得建不世功勳,又有心上佳人在側,興致頗高。便命人取來樹種,親手栽植。 「就選柏樹吧。」阿嬌道。「柏樹千年常青。千年後,人們到泰山上來,還能瞻仰一下陛下親手栽植的樹木。如同陛下觀嵩山之上的將軍柏。」 「好。」劉徹總是不願意拂了阿嬌的興致的,慢慢道,「就種柏樹吧。」 扈從很快尋來了數株柏樹苗。說是皇帝親手栽植,其實挖坑澆水的都是侍從,劉徹做的不過是將樹苗小心放入侍從挖好的坑中。 「嬌嬌,過來幫朕扶一把。」劉徹喚道。 「嗯。」她頷首應道。過去輕輕扶住樹苗。看著劉徹將土填入坑中。 她可以想見千百年後這六株漢柏枝茂葉盛,蒼勁挺拔的樣子。卻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株,將被「赤眉斫一樹,見血而止」。 她想的太遠了,陳阿嬌啞然失笑,這六株漢柏,此時方不過是小小的樹苗,還不知要多久長成。更何況,歷史早已經不經意在他們手中扭轉了二十年,日後是否有一個赤眉軍,還是未知之數呢。 植完了樹,將後續事交給侍從照料,他們自去岱廟更衣。 夜裡的泰山,隱約可窺見些輪廓,拔地沖天,蒼莽幽遠,氣勢磅礴,綿延不斷。到了第二日,太陽從東方升起,分外雄渾壯麗,泰山七十二峰籠罩在霞披之下,幽雅險峻、瑰麗蒼莽,奇絕挺拔,不一而足,美不勝收。站在岱頂極目遠眺,一切俱融合在俯瞰之中。 「泰山岩岩,魯邦所詹。奄有龜蒙,遂荒大東。」劉徹信口吟道,轉身笑睇阿嬌,「人言嬌嬌是一代才女,逢此壯觀景象,可能賦詩贊之?」 她凝望他片刻,曼聲道,「峨峨東嶽高,秀極沖清天。岩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複非匠,雲構發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 室中氣象清幽,契合阿嬌性子。只是最後一句,讓劉徹心裡一沉。 他如何可能,放阿嬌離開自己身邊,在這泰山多住,哪怕一日? 眾人自岱陰下,擁簇著劉徹,按祭後土的禮儀,禪泰山東北麓的肅然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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