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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哪怕她年紀小,也聽了一些外面的說法。

  「因為,」陳熙望了父親一眼,肅然道,「陛下願意寵愛地,是姑姑,而不是陳家。」

  陳阿嬌是陳家的人,但陳阿嬌不等於陳家。

  劉徹可以寵,可以愛一個陳阿嬌,但他並不願意再看著陳家外戚獨大。所以,他特意打殺陳家的氣焰。

  他所寵所愛,止于阿嬌,最多再加上阿嬌地母親與兒女。至少,那也是他的姑姑和兒女。

  而陳家地其他人,包括堂邑候陳越,他都懶地維護,若是陳越犯了錯,只怕也會毫不留情的懲處。

  而姑姑,只要陳家人人安好,她並不介意,陛下對陳家子弟地斥責。也許,在她看來,陳家子弟多一些管束,反而可以更出息。

  陳阿嬌的獨寵,于陳家,是一種機緣,也是一個硬傷。

  因了姑姑,陳家註定被打上外戚的烙印。尤其,當沒有別的外戚世家可抗衡時,更要步步小心,不能被人猜疑行差踏錯。

  而這些,也是揣摩了很多年後,他才想通。

  所以他想,奶奶最終託付給陛下的,大約有姑姑,而不會有陳家。

  陳家的崛起,靠的不會是受恩寵的皇妃乃至皇后,而得靠自己。

  到了最後,堂邑候府,百年煊赫,明眼人,不過三個而已。

  一三三:天涯一對傷心人

  元鼎五年四月中旬,漢使從南越歸,言南越上下君臣心不一致,主弱臣強,逆臣有叛漢之心。

  劉徹登基以來,大漢煌煌國威,威震周邊諸國,如何能忍如此悖逆之心。乃准太子劉陌所奏出兵南越事。

  然而在遴選統軍將領方面,朝臣卻有些遲疑。漢武朝三大名將,冠軍候霍去病雖亡,長信侯柳裔與長平候衛青尚在。只是衛家既微,劉徹如何能將大軍再交于衛青之手?而南宮長公主病日篤,于情於理,也不好在此時讓他離開。

  「殺雞焉用牛刀?」劉陌微微笑道,「昔年匈奴乃世代遊牧,驍勇善戰,兩位候爺智勇雙全,自然是倚仗他們的。而區區南越,雖不能輕敵,但何至於要兩位候爺親自出馬?」

  眾臣以為然。於是上遴選軍中在衛柳之後漸漸崛起的幾位將領,薛植,趙破虜,路博德、楊僕,待出征南越。

  元鼎五年上半年,劉徹忙於政事,軍事,只漸漸聽說,館陶大長公主越來越是虛弱。中間又去看過一次,到了四月末,御醫便來稟,只在這幾日了。

  昔年的長輩,一個一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劉徹便於那綠意盈目,生機勃勃的初夏,感到了一絲刻骨的悲哀。

  然而他無暇顧及自己的悲哀,因了他知,這時節,阿嬌,比他更是傷痛。

  堂邑候府前來報喪的時候,其時天色已經漸漸遲了,他正埋頭於政務。聞言一怔。

  「陛下,」楊得意斗膽上前,輕輕道。「陳娘娘還在候府,尚未回宮呢。」

  匆匆出了宮。來到堂邑候府的時候,已入了夜。

  昔日錦繡繁華的候府,如今,掛滿白幛。

  「陛下,」堂邑候陳越叩首迎駕。滿院的孝服,刺了劉徹地眼。

  姑姑靈前人來人往,他略看了一眼,問道,「阿嬌呢?」

  他這樣問,陳越倒並無出乎意料的神情,只平和答道,「娘娘悲痛過度,臣怕她傷了身子。讓婢女伺候她回抹雲樓歇息了。」

  從堂邑候府回復的長廊遠遠看,抹雲樓一片寂靜,燭火未燃。仿佛從來沒有人在裡面住過,一般。

  守在樓外地侍女神情憂慮。見了御駕。連忙拜倒。

  綠衣籲了口氣,連忙稟道。「陛下。」「娘娘回來之後,說想獨自靜一靜,便讓我們都出來了。」

  而她在外面喚了很多聲,都無人應。抹雲樓裡寂靜的讓人心生驚怕。

  劉徹點了點頭,示意已經知道,接過楊得意手中地燈籠,推門而

  燈光搖搖晃晃,在壁上投下一段幽寐的光影,他輕輕喚道,「嬌嬌。」

  第一眼看過去,榻上,案側,都無熟悉的身影。他在室內轉了一圈,才看見阿嬌抱著膝,坐在角落裡的身影。

  他歎息了一聲,這麼多年了,她這個毛病,還是沒有改掉。

  那一年,他的祖母,她地外祖母,竇太皇太后去世。彼時,她還是他的皇后,他在未央宮裡找了很久,椒房殿裡沒有,長樂宮裡沒有。到最後,在幼時初相遇的假山邊找到了她。

  「嬌嬌,」他將她抱起來,就著燈籠幽微的光,看的見,她面上一片茫然。聽他喚了數遍後,眸中才漸漸有了焦點,抬頭看著他,片刻後,才遲疑喚道,「徹

  「朕在這裡。」他慢慢答道。

  那一年,王太后亡故,是她,陪了他一夜。

  劉徹必須承認,那一夜,因為有她在身邊,他減了很多傷痛。

  所以,這一次,換他陪她。

  「嬌嬌想不想知道,」他微笑著道,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那一日,姑姑對朕說了什麼?」

  「不想。」她倚在他肩上,慢慢搖頭,聽出了他的訝異,慢慢道,「我猜的到。」

  不過是要他好好待她,而已。可憐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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