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
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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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窗事發之際,李婕妤的下場便已經註定。楊得意並不出意料,低聲應道,「領陛下旨。」 然而賜死的內侍頃刻回轉,稟道,「李婕妤不肯接旨,求見陛下。」 劉徹怔了一怔,面上閃過淡淡的厭煩,冷笑道,「這賤婦還有什麼資格要求見朕?」擺擺手,正要示意內侍不必理會,徑直賜死。轉眼卻瞥見自己的長子站在一邊,神色淡漠,於是轉瞬改變了主意。吩咐道,「太子替朕去一趟吧。」 「我?」劉陌怔了怔,抬眉看著自己的父親。 「是啊。」劉徹饒有深意的道,「替朕問一問。朕待她不算薄,她何止於行此不義之事。」 不過是為君,為子罷了,有什麼好問的。 然而劉陌不能這樣答話,只得拱手道。「兒臣遵父皇命。」 從陳阿嬌搬至長門殿后,劉陌就久未涉足未央宮。此時行在未央宮地抄手遊廊間,看著未央宮的繁華妍景,竟生出點點的陌生之感,仿若霧裡看花一樣地隔離。 也曾是皇帝經常涉足的宮殿,緋霜殿自有她地氣派精巧。只是如今,人心惶惶。 蓋長公主劉嫣本就隨在娘親身邊,而皇四子劉旦雖每日隨師傅在別處念學,母親出了如此大事。也早已趕回,姐弟倆守在母親身邊,戒慎的看著進來的長兄。 「沒想到。陛下沒有前來,」李芷微微的低下頭去。苦笑道。「來的卻是太子殿下。」 年輕地時候,陛下曾經贊過。她穿著粉色紗綃最是美麗。因此,她今日穿的是粉色的紗綃,抹了胭脂,嚴妝妝扮,梳起了最繁複的髮式,用碧玉簪簪住,簪尾的一縷流蘇垂在鬢邊,清麗無端,看的劉陌深心一陣歎息。 這個女子,也是有著她的美麗的。 「父皇要我問你,」他慢慢道,照本宣科,「他待你不薄,你何至行此悖逆事?」 「待我不薄,哈哈。」李芷忽然開始大笑,笑的歇斯底里,笑地喘不過氣來。「是的,」她發狠道,「陛下是待我不薄啊。他封我一介小小宮女為婕妤,他提拔我的家人,權勢炫赫,他賜我住緋霜殿,繁華富麗。可是他根本看不見我。」 再耀眼地珠光寶氣,也填不滿空洞的靈魂。 「十年啊。」她地聲音如哭如笑,知今日已無幸理,昔日地枕邊人便是今日下令將冰冷白綾勒過自己頸項之人,卻連來見自己一面都不肯,卻讓情敵之子來問,你,為何如此。 生命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好顧及的呢? 她看著站在殿中地那個男孩子,他的輪廓很像那個人,眉如出鞘之劍,唇薄如紙。卻因繼承自那個女子的血統,淡化了劉徹的銳利,平添一份溫和。 「我在緋霜殿待了十年,十年啊。」她喃喃的訴說著,仿佛站在面前的人是他。「你一直都在她那裡,回過頭也看不見我。」 她一直以為,她是為了兒子,才設計對付陳阿嬌。卻不料她的心思太深,深的連自己都瞞過。到了這個地步,翻出來,才看見自己的真心。 她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像一把刻骨的刀,一日一日的剮著她的靈魂。 而一個寂寞了十年的女子,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母妃,」李芷的面上神情仿如鬼魅,連劉陌都不禁退了一步,何況她身邊的一雙兒女。劉旦撲到她的身上,哭道,「你不要這個樣子。」 「籲,旦兒,不哭。」李芷柔聲安撫,又深深歎息,「太子殿下,」她回過神來,輕輕歎道,「你,和你的娘親,又為何要回來呢?」 陳阿嬌未曾回宮的時候,這未央宮裡,有無數寂寞而又不是太寂寞的女子,彼此在微笑的笑臉下相鬥,彼此都擁有偶爾微波的君恩。年輕的時候,她厭惡那種日子,卻在陳阿嬌回到這個宮廷之後,才發現,那種生活,也是一種幸福。 至少,不是全然的絕望。 事情已經很清楚,劉陌轉過頭,吩咐道,「伺候李婕妤上路。」不願親自看,負手走出殿。 「太子哥哥。」與抱住李芷的裙褥,哭的不能自已的弟弟不同,劉嫣沖了出來,緊咬住唇,面色慘白,咚的一聲跪在劉陌腳下,叩首道,「妹妹求求你,饒了我母妃吧?」 「饒?」劉陌淡淡一笑,看著這個與自己有著一半血緣牽繫的妹妹。過去的十年裡,她一直很安靜。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樣。 「我為什麼要饒了她,你可知道。你的母親,試圖傷害我地娘親呢。」他慢慢道,心中並無一絲憐惜。 劉陌想。他懂了父皇要他來見李芷的意思。 他很心狠。除了對娘親和早早,對別的人。並無半絲不忍之意。 但劉徹認為,他還不夠心狠。 皇家這個地方太污濁。而皇家地人又太不安寧。哪怕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公主,又何曾是簡單地人物?而劉徹,是想讓身為大漢儲君的他,更清楚的看清後宮的污濁吧。那種不甘。嫉妒,會生生的毀了一個人。 「可是,」劉嫣喊道,「她是我地母妃啊。」 「那又如何?」與他無關。 劉嫣漸漸落淚,卻無比冷靜,「太子哥哥今日如此行事,不怕他年有一日遭報應麼?」 劉陌失笑,道,「我很樂意看著。那一日到來之時,你如何來討回你的報應。」 「但是,」他徐徐道。「蓋長,你似乎弄錯了。能夠決定饒不饒你母妃的。並不是我。」劉嫣怔了一怔。跪在廊上的身子微微瑟縮。 「看在你是我半個妹妹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只要你能往宣室殿。求得父皇饒恕你的母親,我自然不會動她,如何?」 女孩聞言,微微抬了眉,卻又終究頹然跌坐在地。 劉陌冷哼一聲,負手吩咐道,「動手吧。」 內侍領命,捧出盤中白綾,拋過緋霜殿的雕梁。 「將皇三子和蓋長公主帶走。」劉陌吩咐道。 李芷微微一笑,站上了矮墩。安靜的,將頸項穿過白綾打過地結。 踢開矮墩之前,她輕輕歎息了一聲,「夜如其何?夜未央啊。」 夜如其何?夜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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