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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加入使團地第三天,在眾人休息打尖的時候,金日磾便走到劉陌身邊,冷笑用只有劉陌聽的清的聲音道,「堂堂皇長子殿下,摻合到這種使團做什麼?」

  劉陌不免一怔,向遠遠望過來的郭解搖頭表示不要緊,這才道,「怎麼。你見過我麼?」

  金日磾眼底便現出譏嘲之色,「我曾在未央宮做過馬奴,皇長子自然是沒見過我。我卻是見過你地。」

  「哦,」劉陌悠然道。「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至少沒有將我的身份吼出來?」

  「我還不至於當作,」金日磾道。「堂堂皇子殿下,是為了顯擺自己的尊貴,才進入這遠赴身毒的使團。」

  「我聽你喊遊俠郭解叫師舅。」他看著劉陌,眼神睥睨。

  「是啊。」劉陌淡淡微笑,不知道為何,這個年長他兩三歲的憤世嫉俗的少年很有好感。

  「那麼,」金日磾的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興奮光芒,抽出身上彎刀,豪邁道,「難得你不用被那個身份束縛,咱們比試一場吧。」

  旅途寂寞,又不知劉陌的身份,眾人便轟然叫好,自發圍成了一個圈子,看單調行程中難得地熱鬧。

  不為人知處,郭解抱劍皺起了眉,看見領軍的薛植憂心的眼神,微笑吩咐道,「奉嘉,你去盯著阿禎些。但不要打擾阿禎興致。」

  申虎抬頭看了一眼,神色冷凝,逕自走到二人近處。

  劉陌畢竟也血氣方剛,被金日磾挑起了興致,應道一聲好字。瞥見他手上彎刀式樣,不禁有些意外,「你是匈奴人?」

  金日磾地眼眸黯了黯,落寞道,「如今這個時節,還有什麼匈奴不匈奴呢?看刀。」他一刀劈下,隱隱有風雷之聲,顯見臂力之大。

  劉陌掣出的劍細長,娘親說,在外則不求浮華,只求實用。所以他的佩劍雖然無名,卻是長信侯所贈,最是堅韌銳利地。橫架住金日磾刀勢,看起來比匈奴彎刀單薄不少,卻穩穩架住,有金戈之聲,半步不退。

  「好,」金日磾試出劉陌的臂力,不由贊了一聲,刀勢一撤又上,旁觀地人看不出名堂,只覺得金日磾的彎刀掄的潑天的霸氣,劉陌的身法卻少有知道這座山的。」

  劉陌不答,反問道,「身毒是不是有一濤水不漏。反攻起來劍勢刁鑽,也能將金日磾逼得回守。旁觀的人潑天般的叫好。申虎卻微微皺起眉,他自然看的出,劉陌仗著朝天門的功夫,是半點危險也無的。但一個憑著蠻力和自己的悟性練武的匈奴少年,居然能和朝天門人戰成平手,他還是覺得丟臉了。雖然,劉陌並不是正宗的朝天門下,他的身份特殊,註定他並沒有太多時間習武。

  也許,他在心裡惡意思忖,該找個什麼時候,再訓練一下自己這個外甥的身手。他想像著劉陌錯訛的神情和叫苦連天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

  「幹什麼呢?」使團正使唐賀披了衣服,從搭好的唯一一座帳篷裡走出來,板著臉訓斥道,「旅途辛苦,你們還有心情鬥毆,還有你們,沒事做麼?」他指著看熱鬧的眾人,「圍在這裡起哄。」

  劉陌與金日磾一笑,各自住了手。唐賀揮手喚道,「陳長禎,你隨我進來一下。」

  劉陌愣了一下,方反應過來是在喚他,無奈一歎,自行跟著進去,拱手問道,「大人有何事吩咐?」

  唐賀負手沉默了一下,回頭肅容道,「陳副使,你年紀雖小,當知伍典客手下,出使外藩之人,素來少用新人。」

  「陳長禎這個名字,我重未聽過。這些天來,我冷眼看。你年紀雖小,但見識氣度,都算不凡。」唐賀續道。「但僅僅如此,是不可能說動伍典客讓你加入使團的。尤其,還是只屈居我之下的副使。」

  陳陌悠然笑道,「唐大人心思縝密。不瞞大人,長禎的確有位親戚,是諸侯世家之人。」既然唐賀已經認定。全盤否認反而不高明。而且,世上有些潛規則,不是你說看不慣,就可以不去遵循的。透露一些,反而可以震懾住這位上司,在今後地日子裡,不會被制肘。

  燈下,唐賀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了然,一絲不屑。一絲豔羨,漸漸歸於微笑,有禮道。「既如此,本使知道了。外面風沙大。陳副使既是副使。便同我一同在帳篷休息吧。」

  「不了,」劉陌微笑辭道。「我的師舅和小舅舅都在外面,我出去陪他們。否則,回去後,娘親會訓我地。」

  掀開帳篷的時候,他聽見唐賀陰鬱地聲音,「陳公子身世顯赫,又是遊俠郭解後輩,功夫不錯。他日沸騰,莫要忘了唐賀。」

  抬頭看見坐在沙地上的金日磾,就著酒壺大口大口的喝著酒,滿不在乎的看著他,神情豪邁。

  「喝一口吧?」他將酒壺丟給他,「這是匈奴的烈酒,很醇地。」

  「不了,」劉陌一笑,將酒壺遞回,坐在他身邊。

  「怎麼,」金日磾怫然不悅,「你嫌棄我嗎?要知道,沒有到漢朝之前,我也曾是一個部落的王子。」

  劉陌失笑,溫和解釋,「我不能喝酒的。」皇長子不擅飲酒的事,金日磾也曾聽說,只是一時沒有想起。此時便放開,道,「是我錯怪你了。」他長笑道,「你是我佩服的第二個漢朝人。」

  「哦?」劉陌淡淡問道,「第一個是誰?」

  「自然是冠軍後霍去病。」金日磾輕輕道,眼神懷想,「那時候,他在禦馬監遇見我,我頂撞了他,他卻不以為杵。反而答應與我賽馬。」

  「只可惜,」他的神情黯下去,「天妒英才。」

  聽見這個許久未聽的名字,劉陌一愣,看著他道,「你不恨他麼?是他,滅了你們匈奴。」

  「成王敗寇,沒什麼好恨的。」金日磾一笑,又喝了口酒,「而且,真的要恨,還好匈奴人自己殺了我父王呢。」有大漢丘澤與剽騎兩隊聞名騎軍地精英護送,又有大漢最有名的遊俠在隊。一路上的沙漠悍匪,對著這隊旅人,望而卻步。因此,使團和商隊並沒有遭遇什麼危險,有地,只是旅途上無盡的辛苦罷了。

  漸漸地,便到了滇國。

  滇國人失國,對他們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看,但是懼於年前攻打昆明地漢朝大將柳裔的威名,望著刀甲鮮明地大漢騎軍,不敢做色。

  「阿禎,不要想太多。」薛植策馬來到劉陌身邊,喚著他的名字。

  看著這個年輕的皇子,薛植覺得,這個國家,未來光明一片。

  今上稱的上是英主。而被他內定為繼承人的皇長子劉陌,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近。他看了幾個月,頗為讚賞。只覺為人氣度,見識,武功,都是極好的。

  未來,這片江山交到他手上,定然更加繁盛吧。

  他想起很多年前,丘澤軍營那個美麗的女子。彼時,劉陌還在繈褓,而那個女子,駑鈍如他,一直沒看出她的女兒身份。

  陳娘娘在陛下身邊,聽說一直專寵。

  陛下一日日威嚴不可侵犯,到最後,終於回過頭來,看到了陳娘娘的好處。

  「身為王者,沒有什麼比得到一片土地更讓人心生豪邁的了。阿禎若是覺得不安,便更要讓這些土地上的子民,安定生活。」

  劉陌便燦然一笑,「多謝薛將軍,我記住了。」

  出了昆明,便是異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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