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如果,沒有日前那場驚變,他在不久的日子後,將得知阿嬌孕育著他的骨血,會是如何感受?

  多半是錯愕的。

  曾經的百般考量,到如今,雖說依然存在,卻已在他可以壓制的限度下。

  更何況,既然已經有了劉陌,便是陳家再多一個皇子,也添不了太大變數。

  當年,阿嬌懷孕,產子,流落在外,他都不在她地身邊。彼時,他在未央宮,多情把玩新人發,連衛子夫都拋在腦後,何曾憶起身在冷宮的他一絲半分?全然不知她人在天涯,懷著他的骨血。

  一晃眼,再見彼此,已是七年之後。那一對子女,都已長大,與他極是生疏。

  然而,年華漸漸流逝,再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再度有孕。

  所以,御醫上稟地時候,沉穩如他,也不禁有些驚愕。

  這並不是一個他期盼到來的孩子,只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在父母心中,俱都劃上傷痕。

  他雖是帝王,但同時,也是父親。

  而阿嬌,那樣疼愛劉陌,劉初地阿嬌,必然很心痛吧。

  想起阿嬌昏迷前那樣通徹地眼神,阿嬌敏慧,又擅醫,只一眼,便可意識,有什麼事情發生。

  所以,縱然人在昏迷中,也皺著眉,臉色蒼白。

  如果那日的事不曾發生,他多半會懷著複雜地心思,含笑看這阿嬌再為人母,一日日慵懶,卻依然淡然,最後分娩,生下孩子。

  也許,在那樣複雜的心思裡,到底有一絲情緒,叫做期待。這一回,孩子的誕生,孕育,分娩,成長,他都陪在她身邊,一路走過。

  如若定要曾經得到再失去,還不如,從頭就不要得到。或者,縱然得到卻茫然不知。

  而他,既然已經擁有了阿嬌,就再——不——允——許失去。

  這些年,他獨自在未央宮,接受眾人仰望。想來,真的是很無情的人。記得的都是自己。所以可以無顧忌的傷害。後來,得知她的消息,心下隱隱好奇,那個嬌縱任性的阿嬌表姐啊,離開了親人的庇護,會成了什麼模樣。

  好奇了半年,便成了一種牽掛。

  直到她歸來,一日日,漸漸移不開目光。仿佛有她在身邊,便心思安寧。

  直到那一日,她縱馬飛馳,後來流血不止。那一瞬間,看她蒼白的臉。心中大痛,無法抑制。

  這才醒悟,她已經是他生命中褪不去的一抹烙痕。

  而他。亦不想褪。

  身為帝王,他一向不違逆自己的心覺。既然心已有愛。便不計一切手段,也要將這愛留住。兒體虛,再加上上次難產,本就不適合再度受孕。就算沒有這次以外。亦難以熬到分娩。」蕭方淡淡道,神情陰翳。群御醫是吃乾飯的?」劉徹怒極揚眉,冷笑道,「至不行,蕭方不是人稱醫術無雙,連照顧自己女弟平安都做不到?」個,都太遲了。」蕭方垂眸,淡淡道,「天意不可為。但若是人禍,陛下身為人父人夫,便不為逝去地皇子以及臥榻的陳娘娘討個公道?」方。」劉徹從齒縫裡冷冷透出肅殺之意來,「你不要以為。朕不能斬你。」可以輕易斬了草民。」蕭方卻在帝王極冷的注視下抬起頭來,目光清亮。半分不退,「草民卻還是要問個明白。」什麼?」甯公主因何驚馬?」詳查,這是朕地家事,蕭先生不必過問。」民的徒弟,她出了事,草民怎能不過問。陛下若是不能保她平安,不若放她自由,彼此都痛快。」劉徹怒極,冰寒地望著他,一字一字道「你要知道,陳阿嬌,是朕的妻子。」劉徹轉身吩咐道,「將這個刁民收押,沒有朕的命令,不得釋放。」兩個侍衛上得殿來,欲將之押下。蕭方冷笑道,「不勞陛下費神,草民自行去。」

  在這般狼狽的境地下,他漠然轉身,依然有著月白風輕之感。

  劉徹在殿上走了幾步,念及蕭方适才的話,猶自有怒,仰臉向殿外大聲吩咐,「宣莫隆過來。」

  因廷尉吏張湯因故滯留長安,負責處理此事地,便是廷尉左監莫隆。

  莫隆戰戰兢兢的來到信合殿外,跪拜道,「臣莫隆,參見陛下。」

  陛下卻不叫起,他忐忑的伏身在地,思慮著陛下心意,過了許久,方聽見陛下冷冷的聲音,「昨日的事,你查的如何?」

  莫隆額上便沁出汗來,反而鎮靜,稟道,「臣仔細檢查了當日悅甯公主所騎之馬,發現鞍側下被人置了細針。悅甯公主身輕,初始時並沒有觸到,馬便溫馴。後來,拍到馬鞍,牝馬吃痛,這才驚奔。」日,只查出這些東西?」劉徹望著殿下跪著的人,笑的冷氣森森,「你若是不想要這頂上人頭,不妨明言,朕不介意成全。」敢。」莫隆驚出一身冷汗,忍不住看了看內殿的方向,重重珠幕阻隔了窺探地路。如今,躺在裡面的那個女子,倒真是陛下心中的第一人呢。莫隆思忖。什麼?」莫隆憶起那個年輕人地話語,語氣幽微。的巫蠱一案,呈在檯面上地樣子,便是真相麼?莫左監,你地頂頭上司,張湯是這樣教你的?」地,是陛下的心意罷了。當年,陛下看重衛家,所以我陳家惜敗。但如今,你自己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時侯也是機遇,端看人能不能抓住它。」此次禦架行上林苑,長信侯柳裔出征昆明,大司農桑弘羊仍在長安,飛月長公主劉陵是女眷。當陳娘娘昏迷,陳家在上林苑掌控局勢的,竟是這位堂邑侯的庶子,初登朝堂的諫大夫陳熙。

  莫隆將心一橫,至少先在陛下面前有了交待,保住自己再言,他下了決斷,稟道:

  「禦馬監的人抵死不承認有放針。但那馬鞍卻是為了公主,特意從庫房取出的軟鞍。臣懷疑,動了手腳的不是馬,而是這馬鞍。」

  「好,好,竟費偌大心機,只為謀害一個小小的公主。」怒到了極處,帝王的面色反而平靜下來,「莫隆,」劉徹吩咐道,「你為朕仔細徹查,無論是什麼人,都嚴懲不貸。」

  「是,」莫隆低頭應道。

  九十八:朝露夕散如累卵

  「事發前,進出庫房的有什麼人?」

  莫隆招來庫房令,問道。

  「啟稟莫大人,」庫房令戰戰兢兢道,「我庫房上下,無人有加害公主之心,大人明察。」

  「好了,」莫隆不耐煩道,「事發前一個時辰,庫房可有異常情況?」

  當日遊舫上,悅甯公主說要騎馬,不過是臨時起意。如果是有人意圖加害公主,只可能在短時間內作下手腳。

  「並沒有什麼異常,」庫房令想了想,道,「當時,太僕還遣人查過輿馬。後來,諫大夫遣人來為其夫人取枕席,因為諫大夫是陳娘娘子侄,所以我便放人進去了。」公孫太僕?」莫隆皺眉,周衰,官失而百職亂,秦兼天下,建帝號,立官職。漢因循不革,隨時宜也。太僕,便是秦官,掌輿馬。而如今的太僕,便是衛皇后長姐之夫。公孫賀。

  「來人,」莫隆吩咐道,「將當日奉太僕命檢庫房之人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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