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劉徹正值壯年,春秋鼎盛,在她看來,並無立太子地必要。但漢朝祖制,太子早立,眾臣才能心安。只是朝臣們在兩位不同母所出的嫡皇子間觀望良久,猜不出陛下心意,這才拖到了如今。

  此時,劉徹膝下有四子。長子陌由己所出,年十一。次子據由衛子夫出,年九。三子閎,四子旦年紀尚幼,生母身份又略低些,漢承周制,在這立嗣一道上,尊崇立嫡,立長,立賢,幾乎沒有希望。

  說到底,還是陳衛之爭罷了。

  此事,想必不是衛家所為,畢竟論年紀,論能力,論陛下恩寵,劉陌都在劉據之上。只是,她並不想讓陌兒當什麼勞什子太子。

  「嬌嬌怎麼看呢?」夜裡在般若殿裡,劉徹含笑望著她,問道。

  「平心而論,我自然不想讓劉據登上太子之位。」她道,實在覺得他唇角地那抹笑紋太刺目。

  「哦?」

  「無論是宮中還是外臣,都是踩高看低之輩。不管皇帝目前恩寵如何,他們看重的,是日後的皇帝,不是麼?若劉據登位,我和陌兒,早早,哪裡還有活命之路?」

  「那麼,」劉徹一笑,低下眉去,「嬌嬌希望朕選陌兒麼?」

  阿嬌搖首,「我也不希望陌兒當太子。」

  劉徹將訝異壓在心中,淡淡問道,「為什麼?」

  「太子的責任太重,我怕,陌兒當了,就會很累。而且,從太子位跌下來,會摔的更重。劉榮就是前鑒,不是麼?」

  她更怕,到最後,威脅到陌兒太子位置的,不是兄弟,而是劉徹自己。

  從來,君權和儲權的分立,是最危險的事。而劉徹,是那麼強勢的君主,容不得有人分走他手上的權利,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兒子。

  原來的那個時空裡,劉據的下場,讓她卻步。

  而劉徹的壽數尚長,她捨不得,陌兒在他父親手下,無為而治。更捨不得,他據理而爭,最終父子反目。

  「嬌嬌的見解倒奇異,」劉徹目光灼灼,好笑道,「只是,莫不是要朕力閎兒或是旦

  阿嬌嗤笑,俏皮道。「我想讓陛下活的長久一點,壓根就不要考慮什麼立太子的事。」

  「嬌嬌,」他的眸色便深一些。擁住她,「朕很高興。你能這麼說。」

  「其實,」她淡淡道,「阿嬌說什麼,不過是阿嬌自己的看法。陛下要怎麼決定,阿嬌並無置喙餘地。」

  元狩六年。眾臣第一次請立太子,劉徹緘默,太子最終不得立。

  衛氏諸人便松了口氣,無論如何,陛下最終沒有選擇皇長子劉陌,便是他們地希望。

  原來,陛下對陳皇后的寵愛,並沒有到左右國事的地步。

  元狩六年,昆明池上。水軍習練已有小成。宣室殿裡,便傳出風聲,陛下有意令水軍開往滇國。武力打開通往身毒地道路。

  自大司農桑弘羊掌管國家財政以來,初置均輸。平准法。官營經商,並平抑物價。漸有大成。國庫豐盈,再與昆明族一戰,倒也綽綽有餘。

  自鑿昆明池以來,水軍訓練之事,一向由長信候柳裔負責,此次出征昆明,眾人心中便都清楚,泰半是由柳裔為將了。

  然而,未央宮騎射場裡一件突發的事,阻住了水軍向西南出發地征程。冠軍候霍去病在騎射場裡和一名黃門馬奴賽馬,竟從奔馳的馬上摔落,雖然驚險,好在霍去病身手敏捷,並無大傷。

  消息傳上來的時候,劉徹都有些錯愕,「去病一向是馴馬的好手,怎麼會制不住騎射場豢養的溫馴禦馬?」

  跪在殿下地宮人有些疑慮,劉徹察覺,道,「講。」

  「是,陛下。」宮人叩首後,方道,「與冠軍候賽馬的那位馬奴,名喚金日磾,他是昔休屠王王子。」

  河西之戰後,休屠,渾邪二部降漢,休屠王臨陣翻悔,為渾邪王所殺。而受二部降的漢將,正是冠軍候霍去病。

  劉徹不由沉下臉,肅殺道,「將金日磾看押,待冠軍候好轉後,再行處置。」

  冠軍候霍去病,是漢軍無法超越的一個神話,驍勇善戰,勇冠三軍。彼時,不但是劉徹,或是文武朝臣,就連霍去病自己,都沒有將這次墜馬看的太重。

  長門宮裡,陳阿嬌卻緩緩沉了眼,在聽說冠軍候墜馬之後。

  從元朔六年,她便分不清,所謂歷史,與現實的差別。只覺得,她身在其中的這個大漢,按著她命裡所知的那個大漢的軌跡,大致相同地朝前推進,在他們或有意或無意的影響下,偶爾生出一些不同。

  對於那個馬踏匈奴,英姿煥發的少年,就算沒有早早地交好,她也是極仰慕的,卻還是無法阻止,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那群御醫,當真是吃飯不辦事地,」莫憂莫愁憤憤道,「看了半天,也說不出冠軍候為什麼墜馬。連蕭先生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陳阿嬌想了想,轉首吩咐道,「成烈,你去宣室殿一趟,轉告陛下,讓他讓御醫為冠軍候會診。若是還看不出門道,便去子夜醫館請蕭大夫。」

  成烈有些意外,恭敬應道,「是。」

  御醫會診,依舊沒有結果。冠軍候卻言笑朗朗,道,「請轉告陛下,我地事,與金日磾無涉。」

  「他雖是匈奴人,倒也不失一條血性漢子。我霍去病再不濟,豈能讓人暗算到?」

  廷尉張湯並未查出蹊蹺,再加上冠軍候的說辭,劉徹便下令,放了金日磾。

  蕭方奉命赴詹事府,為冠軍候診病。雖然與陳皇后有著千絲萬縷地關係,但蕭方醫術高明,衛少兒也是知道的。愛子心切,親自迎他入府。

  「去病到底怎樣?」診完脈後,衛少兒陪著蕭方出來,輕聲問道。

  「恕蕭方直言,」蕭方回過頭來,面上沉重,道,「冠軍候的身子,並不樂觀。」

  衛少兒只覺眼前一黑,險些生生跌倒。

  九十四:鴛盟才訂竟死生

  「這麼說,冠軍候的身子,已無幸理了嘍?」

  長門宮裡,陳阿嬌坐在蕭方對首,聽了師傅稟報,停了手中的團扇,輕輕道。

  雖漸漸入秋,這幾日,長安城依舊極熱。般若殿裡,宮人們輕紗薄透,一派夏日清涼。

  「是。」蕭方有些遲疑,終於道,「據我所診,冠軍候似是顱中生有異物,日日生長壓迫。我雖然頗通些醫術,但對顱中細事,尚未全盤通透,竟是無法可救。」

  陳阿嬌面上不由現出些奇異神色,這樣的事情,就是在兩千年後,也難以救治,何況在醫術設備都落後的西漢時期。「只是,」她猶豫道,「這些年,我細細觀察霍去病的氣色,並沒有不對的地方,怎麼病一起,就如此兇險呢?」

  「大約就是他的身子太好了吧。」蕭方歎了口氣,解釋道,「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唯有裡面掏空了,外面才能看的出來。」

  「師傅,」她微笑道,「你實話告訴我,霍去病大約還有多久?」

  「目前看起來雖然精神不錯,但是……大約只有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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