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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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悵惘之情不由自主的劃過胸臆。雖然不曾出聲,陳阿嬌還是聽到了他的到來。停了琴,回頭淡淡道,「陛下。」 他輕輕唔了一聲,掀簾進來,輕輕將她擁在懷裡,伸手把玩著她的發,不經意問道,「嬌嬌彈的是什麼曲子?」 「隨便彈的,」她淡淡微笑道。「沒有特別的名字。」 他炯炯看了她一會兒,微笑道,「是麼?」環在她腰上地力道卻不禁用力了一些。 這些年來。匈奴敗退,海清河晏。朝野稱頌太平,他也越發躊躇滿志,自忖帝王威加四海,無人能及。只是在阿嬌面前總有種淡淡的挫敗。明明她已經學著恭敬溫順,如同未央宮裡每一個戒懼他的妃嬪。挑不出錯來。卻始終覺得不對,仿佛,她地心思,不知道飛到天邊何處。 越親近,越發感覺到彼此之間有一道牆,沒有形跡,仿佛無比脆弱,一戳就破,卻無堅不摧。 而他站在牆的這一邊。無能為力。 轉眼就到了五月末,未央宮裡傳下旨意,往甘泉宮避暑。平陽侯府裡。婢女收拾著形裝,李妍坐在鏡前。最後一次審視自己地容顏。那麼嬌豔。連自己看了都讚歎。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想起陳熙的話。 縱然有著再多的顧慮。若是不能放手一搏,豈不白白辜負了鏡裡欺霜賽雪的容顏? 李妍自問,若是有一天,當年華漸漸老去,第一根白髮,漸漸出現在青絲中,是否會遺憾,遺憾在青春最盛的侍候,不曾為自己努力過。也許,努力了,人生便是另一番風景。是否會後悔,她在離榮華只有一步之遙地地方,膽怯的停止了腳步? 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 那本是,天下女兒最大的夢想。而衛子夫又勝過自己什麼呢?連平陽長公主都說,她的容顏,比當初衛子夫全盛之期,還要嬌媚三分。她亦可以溫良恭謹,不比衛子夫做的差。 不甘啊。 「這一次,你以我平陽侯府的家人的身份跟去,我會在最恰當的時候,讓你出現在陛下面前。若是陛下看中了你,一朝榮華,莫相忘。」昨日,平陽長公主拉著她的手,殷殷吩咐。 「走這條路,贏了,固然可以一朝榮華,雞犬升天。但若是輸了,你自問可承受地起後果?」那一日,在侯府的長廊上,飛月長公主如是說。 她不是陳阿嬌,亦不是衛子夫。沒有雄厚的娘家勢力支撐,亦沒有才華出眾地家人扶襯。若是想在深深的未央宮裡站穩腳跟,唯一能依靠地,就是陛下地寵愛。 那一日大堂上,陛下起身,負手向外而去。黑錦寬大冕服拖出一個尊貴的背影。其實若單以容貌論,陛下俊朗沉穩中帶著一絲無情,陳熙清秀討喜,未必分軒輊。只是,大凡女子,多半會選擇陛下吧。就像一盅美酒,明知是鴆,卻抵不住芳香地誘惑,誓死也要一笑飲下。也許,本質裡,每個女人,都是一隻投火的蛾子。覆滅,只為刹那的光明。 她低下頭去,握緊了拳,下定決心,為了這花樣的青春啊,就算是飲鴆,或是投火,她也要義無反顧的試一次。若是贏了,她便一意孤行,再不猶豫;若是輸了,她便回頭是岸,再不辜負。 若是在輸贏之間,落得身死,也是咎由自取,不怨他人。 元狩五年五月二十八日,聖駕往甘泉宮。 李妍作為平陽長公主侍女隨行。 平陽長公主吩咐下來,李妍舟車勞頓,先休息幾日,再作安排。 李妍知道,若是從了劉婧的吩咐,便是正式的獻美,成功了,固然好。若是陛下不顧,她的一生,可算是毀了大半。她不禁悠悠的歎了口氣,那個陳皇后,到底是怎樣絕色的女子,才攬得一貫無情的陛下回顧,愛重至斯? 無論如何,最終終會見。 而她必須抓緊時間,為自己掙得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也許是上天眷顧,從哥哥處得來消息,六月二日,陛下悉堂殿處理完政事,會直接往甘泉宮南門。攜陳娘娘同上甘泉山。 「陛下和陳娘娘少時親密,大約也曾同遊過甘泉山吧。」李延年如是說,語意深長。 她不是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只是沒有心思。 至少,從悉堂殿往甘泉南門。陳娘娘不在陛下身邊。 甘泉山出甘泉,流經甘泉宮,聚為湖,是為映月。 而平陽侯府家人,便被安排在映月湖側。 初夏的時候。滿湖的菡萏花開的正好。她挑了件湖水綠地長裳,將一頭青絲盤成清麗髮髻,坐在湖邊,仰頭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陽。 冰冷的泉水滌過玉足,微微一顫。遠處,帝王鑾駕逶迤而來,映目威嚴。 湖水並不深,她涉水像水中央走去,拂開一朵又一朵地菡萏花。撲落滿衣清香。在鑾駕經過九曲長橋的時候,在湖中屈膝為禮,略微慌亂。「參見陛下。」 泉水漫過她地膝,浸濕裙袂。湖面上輕輕吹過一陣風。縱然在初夏。她亦不禁瑟縮,裙袂在水中飄蕩。當真與泉水融成一色。 所謂伊人,宛在水中央。 她想,此時的她,必定是極楚楚可憐的。 鑾駕上,劉徹回過頭來,望著立在湖水中的少女。初夏的風吹得一湖碧色菡萏搖擺,她亦站在中央,衣袂翻飛。裙幅沾了水,飄蕩在水中。 江南……可採蓮麼?他淡淡一笑,那臉卻微微仰了起來,雖然恰到好處,讓她豔壓菡萏地容顏展示的最好,卻也可見機 「民女不知聖駕過此,來不及回避,還請陛下見諒。」李妍盈盈道,只覺連浸在水中的腳趾都泛熱。鑾駕之上,帝王的眼光太過銳利,令她不敢直視。 「不知者無罪,」劉徹道,「免了吧。」勾起唇角,淡淡想,皇姐倒真是好眼光。泉水清澈,隱約可見膝下如玉肌膚,弧線優美,更見魅惑,我見猶憐。當真是個令人心旌動盪的尤物。 「父皇,」遠遠的,劉初沿著長廊而來,嬌聲抱怨,「你怎麼還在這裡?我和娘親,都等急了。」 劉徹失笑,李妍站在水中,心思緩緩沉下。她心思敏慧,自然看的出,此時,劉徹面對悅甯公主的笑容比方才真心的多。 「是你自己等急了吧。」劉徹道,示意劉初爬上禦輦。 阿嬌那樣淡然地性子,只怕再過一個時辰,也不會急的。 心思被揭破,劉初惱羞成怒,一把撲到劉徹懷裡,「父皇就會揭早早的短。」 鑾駕緩緩而去,而鑾駕上地那個人,自始自終,沒有回頭。 李妍自失一笑,拉過一朵菡萏,貼在臉上。溫潤冰冷。陛下心中,輕重如何,目了然。她若連最初的時候都不能贏得陛下一顧,又談什麼在未央安身立命呢? 放開菡萏,頭也不回地離去。 或者是心志全灰,或者是下水受涼,之後,便是一場鋪天蓋地地風寒。 平陽長公主怒極,卻無能為力。「妍兒,你怎麼如此不珍重?好好的,去映月湖做什麼?」 病榻之上,李妍面色蒼白,極是可憐,「我只是聽說陛下會經過。」 「你太心急了。不成氣。」劉婧揮袖而去。沒有看見,身後,李妍微微一笑,眼神沉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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