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衛子夫便緩緩的勾起一抹笑,這華美地未央宮。從來就是勾心鬥角,至死方休的地方,有人得寵。有人失寵,有人守拙。有人弄險。其實所謂弄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手段若不高明。會更加地死無葬身之地。而尹佳蘿,顯然是因為不堪忍受無君恩的日子,在這樣的時刻選擇孤注一擲,不成功就成仁。

  只是啊,涉入後宮時日尚短的尹佳蘿,如何能與她這個將一生都陷入未央宮的皇后相比?

  衛子夫坐在亭臺上,冷眼看著,尹佳蘿奔赴一個從開始就必定會輸地戰場。

  尹佳蘿來到靈心殿前,便被守在殿門前的侍衛攔下,有禮道,「尹婕妤,皇上在裡面,不得擅

  佳蘿深吸了一口氣,將指甲扣進掌心,嫣然道,「你們不曾問過,怎麼知道皇上不願意見我?」

  殿內傳來劉徹沉沉的聲音,「誰?」

  侍衛們對看一眼,朗聲稟告道,「是尹婕妤求見。」

  劉徹遲滯了半響,才想起尹婕妤是哪個女子,閉了目不言。

  侍衛便收起刀戟,放尹佳蘿入內。

  佳蘿入得殿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坐在殿中的帝王,低眉廣袖,面目隱在陰影裡,看不出神情。

  她連忙抖落出一頭的青絲,向著皇帝側跪下去,輕聲參拜,「佳蘿參見皇上。」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四天,那時候,皇上曾經多次撫摸著她的青絲,神情若有所思。

  她將生命所有的期待放在腹中胎兒之上,到最後,生下地,卻還是一個女兒。

  便怨,便恨,便讓人將她抱的遠遠的,相見爭如不見,才好。卻還是聽不得含兒地啼哭聲,含著淚抱了回來。

  含兒的眉像她,眼像她,鼻像她,她一點一點地辨認,心下不免幽怨,怎麼,就沒有一點隨了那個夢中遙遠而英武地帝王麼?

  好在,含兒的唇很薄,倒是十足隨了他的。

  她俯下身去去描繪女兒的唇線,卻驚見鏡中自己的側臉,那麼熟悉,那麼像那個女子。她曾經喜愛敬佩卻在一日日的消磨中成怨恨的女子。

  原來,到最後,她一生的機緣與寂寞的起源,還是因為那個女子。劉徹冷眼看著,殿下跪下的女子,心下冷嘲,看她如何解發,如何參跪,曾經朝夕相對,不過一年,卻忘了她的模樣。

  這些日子,許是因為不得君恩,愈發消瘦,側影楚楚可憐。

  但這樣楚楚可憐的身姿,沾染了心機,竟越發的讓人厭惡起來。

  他心下哀傷,回過頭去,冷聲道,「你來做什麼?」佳蘿便低下頭去,慢慢趨近前來,「臣妾聽說……,擔心皇上難過,特來看看。」

  劉徹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這個女子,便做足了功夫,不僅衣裳聲音,連身上的香味,亦學的惟妙惟肖。他以為他亦想要一場沉醉,來忘卻傷痛,心中卻偏不耐,冷聲道,「下去。」

  佳蘿的身子便一僵。劉徹一把揮退了她,揚聲道,「將她給我拉出去,送往掖庭。」

  掖庭是宮人犯錯所待的地方,宮妃一旦進入,便再無回天之力。

  佳蘿一刹那間如墜冰雪,攤倒在地,任由殿外侍衛進來,將她拖出。

  從靈心殿往掖庭去,須經過山亭,衛子夫從庭上下來。問道,「這是怎麼了?」

  侍衛停下來,施禮稟報道。「奉皇上命,將罪人尹氏押往掖庭。」

  尹佳蘿看著衛子夫身後的亭台。若有所悟,「皇后娘娘剛剛便在上面,看著佳蘿入的靈心殿,是否?」

  衛子夫微笑著點點頭,道。「佳蘿早已不再是長門宮的一名奴婢,可惜並不知足。」

  佳蘿便面現羞憤之色,反唇道,「總有一日,衛皇后也會走到這個地步,兔死狐悲,何必相譏呢?」

  衛子夫斂了笑,冷冷道,「你可知。你錯了兩點,就步步錯了。」

  「第一,皇上畢竟是皇上。就算太后新去,心神俱傷。也不會失了理智。由得你狐媚。」

  「第二,如果皇上能夠輕易的擁有本尊。又何須分眼去瞧你這個替身呢?」她淡淡地看著尹佳蘿白了臉,道,「所以你有此下場,其實不冤。可惜了夷安公主,未慢周歲,就沒有了親娘。」

  尹佳蘿念及繈褓之中的劉含,心下劇痛,喚道,「含兒,含兒,衛皇后,我求求你,替我善待含兒。」聲音尚未消逝,人早去的遠了。

  衛子夫便回過頭來,看著依舊緊閉地殿門,心下哀痛。

  到了這個時候,能夠無阻礙的進入這道殿門地,怕是只有兩個人,南宮長公主劉曇和,陳阿嬌了吧?

  說到底,她和尹佳蘿,誰比誰可憐呢?

  楊得意站在靈心殿門外,看著尹佳蘿被拉出來,心下擔憂,拉過一個內侍,吩咐道,「去把陳娘娘找來。」

  然而無論是長樂宮,還是長門宮,都沒有陳阿嬌的蹤跡。

  侍衛們尋了一個時辰,方在離長門宮最近的芸蘿殿,找到了陳阿嬌。

  「就是這樣,皇上到現在還沒有出來。所以,楊公公請陳娘娘趕去靈心殿。」

  陳阿嬌抱膝坐在殿上,悠悠道,「我去了,又有什麼用呢?」

  王太后的逝去,觸動了她心底埋藏久遠的那一根心弦。那一年,她亦是這樣握著母親地手,流著淚,看她逝去,臉上猶含著笑容。

  失去母親的悲傷,不分時空。

  那一個孕育你撫養你看著你長大期待著你成長的人,忽然間,就不在了。再堅強的人,那一刹那,也是茫然若失的。「這……」侍從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有些結巴,「可是,皇上已經在靈心殿待了一個下午了。」

  阿嬌輕輕低下頭去,問,「那衛皇后呢?」

  「衛皇后候在靈心殿外,不曾進去。」

  兩個同樣悲傷的人,在一起,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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