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一一三


  草原上新的一天剛剛到來,柳裔在馬上回過頭,看著背後初初升起的紅日。

  世人皆道霍去病膽大用險,卻不知,柳裔膽大起來,尚在霍去病之上。

  柳裔膽大,但不用險,他的所有謀略,都建立在對這一段歷史熟知的基礎上。

  沒有了趙信的降胡,漠南之戰後,伊雉斜依然聽從了中行說的建議,將王庭遷往漠北。

  所以,這次。伊雉斜可以放心的帶軍前來,再無王庭被襲之憂。

  但是,長途奔襲地極限。本來就是由人創造的,只怕是匈奴人自己。也沒有擁有現代記憶的柳裔,對這片草原熟悉。

  柳裔地長途奔襲,比霍去病更懂得掩藏痕跡,所以直到他涉過克魯倫河,翻越敕勒山。抵達匈奴王庭的時候,王庭幾乎沒有風聲。哪怕伊雉斜特意分了軍力,以期對付這支不知作何部署地漢軍,也絕對無法想到,這支漢軍的目標,是自己的老巢。

  「傳令下去,」柳裔不懼任何危險,所以不屑於掩藏痕跡,吩咐道。「所有匈奴人,格殺無論。」

  匈奴是一個強悍的民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一刻,他只能忽略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冷心如是說。

  「記住。」他肅然吩咐道,「留意可有南宮長公主地消息。不得傷害。」

  當人必須做一個選擇的時候,首先回護的,必然是他親近熟悉的人。

  雄壯的匈奴王庭,貯存著匈奴的聖物,以及不少匈奴權貴。

  柳裔站在王庭大帳內,看著帳內供奉著的單于夫妻的祭天金人。

  現任匈奴單于伊雉斜,是軍臣單于的弟弟,從侄兒手中,奪了單于位置。

  匈奴人對世襲制度沒有漢人看地那麼重,他們信奉實力第一,伊雉斜有實力,他們便承認他單于的位置。

  伊雉斜單于有數位閼支。其中一位閼支的金人像低眉修目,面容柔美,不似匈奴人,反而頗似漢人。

  柳裔便凜然,這大約便是漢武帝劉徹嫁往匈奴和親地姐姐,南宮長公主了。

  世人多半歌頌王昭君的大義凜然,卻不曾想,一位自幼嬌生慣養地公主,真正地金枝玉葉,辭別繁華溫暖的長安,孤獨地來到這片陌生荒涼而充滿敵意的土地,面對的,是多麼殘忍寂寞的生涯。

  而她,卻要這樣殘忍寂寞的過一生。

  哪怕,她的弟弟,是大漢民族名垂千古威名赫赫的漢武帝,也無法給她幫助,只怕,會是讓她更苦的生活。

  帳外,漢軍在無情的屠殺。

  在離大帳很近的一個帳篷裡,匈奴服飾的侍女跌跌撞撞的撲出來,一個漢軍看見,揮刀欲殺,卻忽然怔住,侍女仰起了臉上,雖然經過經年塞北風霜的洗滌,依然殘留了一絲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

  執刀的手,無力的垂下,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傷害自己同胞的性命。

  尤其,當這個同胞,為了自己的祖國,辭鄉背井,流落異土多年。

  女子呆愣了一陣子,忽然發瘋似的將匈奴頭飾扯下來,吐出的有些結巴,卻依然正宗的漢話,「快,去救救我們閼支,」她上前,欲抱住漢軍的腿,卻被本能的躲開,「不,是南宮公主,他被摹歇殿下挾持了。」

  「南宮公主,」漢軍便一愣,一刀砍破氈帳,果然見到一臉破釜沉舟之色的匈奴男子,拿彎刀抵住了華服匈奴服飾女子的咽喉。

  「你們這些漢人毀我王庭,」摹歇指著他們,用匈奴語惡狠狠道,眼中有著瘋狂的光芒,歇斯底里的笑,「我便殺了你們的南宮公主,只怕你們縱然立此大功,漢人皇帝知道他的姐姐在你們面前死去,非但不會獎賞你們,還會處死你們吧。」

  劉曇在摹歇彎刀抵制下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美麗而決絕的眼睛。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多年,連她自己都要以為,她已經漸漸被同化為一個匈奴女子了。終於在有生之年,見到了同胞的影子。

  那就夠了。她在心裡念道,弟弟,你做的很好。不枉當年,母親含淚送我出嫁,不枉我,在這塞北之地,苦熬多年。

  劉曇閉了眼,撞向頸際的彎刀,如果我的存在,已經成了大漢的負累,不妨讓我最後付出一次,哪怕是用我的生命。

  摹歇吃了一驚,連忙撇開手上彎刀的力道,依舊在劉曇脖子上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臭娘們,」他怒極攻心,反手打了劉曇一巴掌,「膽子不小啊。」

  他全力的一巴掌,便在劉曇面上映出深深的痕跡,劉曇身子嬌弱,險些吃不住,跌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去碰觸死亡。

  南宮長公主受如此對待,漢軍便譁然大怒,義憤填膺,「你若是再敢碰我們公主一下,」便有人舉起手上陌刀,指著摹歇,「我們必將你碎屍萬端。」

  七十九:失侶孤雁歸故鄉

  摹歇見這些剛剛如狼似虎的漢軍,對自己手中的契諸閼支頗為忌憚,不由得精神一震,在絕境中生生迸出一絲生存的希望來。

  他一手拖著劉曇的發,出了氈帳,漢軍皆恨的目齜欲裂,盼生啖其肉,喝其血,也只得退卻,讓出一條路來。

  「公主,」先前那個侍女哭倒在地。

  難道,這麼多年隱隱期盼的,竟不是回歸的希望,而是送命的催符?

  當長信候柳裔接報趕到的時候,摹歇正砍斷了駿馬的韁繩,駿馬嘶鳴一聲,抬高雙足,帶著摹歇和他懷中扣著的契諸閼支,沖過漢軍,直出王庭。

  柳裔亦飛身上馬,他胯下的坐騎,名喚追風,是唐古喇山苦寒之地生長的野馬之王,孟則然馴服了之後轉贈阿嬌,阿嬌又轉贈給了他,日行千里,神駿異常。

  草原一望無跡,帖耳是嘶嘶的風聲,吹的青草貼著地面,半點藏身的地方也無。摹歇瘋狂縱馬,無奈馬載著二人,無法跑過柳裔,聽著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摹歇的眼中閃過一絲戾色,低頭看見劉曇清冷的眼。

  這個有著匈奴女子不同風情的的美貌漢人公主,從嫁給年齡堪當她的父親的軍臣單于開始,草原上的酋長貴族們便像狼一樣的窺伺,不僅是伊雉斜,連他也曾在夢裡遐想,可是到了生死緊要關頭,還有什麼不可以捨棄?

  摹歇一聲冷笑,在馬背上回頭,「你要你的公主是吧?」他說著柳裔無法聽懂的匈奴語,眼眸中盡是瘋狂的狠戾。一把欲將劉曇推下馬去。

  只要柳裔停下來照看劉曇,他便可以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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