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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鐘鼓樓

  一眾將士下馬,大將軍衛青率著手下裨將拜在樓下,深深叩下頭去,「臣,衛青,參見皇上。」

  「仲卿不必多禮,」樓上,寬衣廣袖的帝王神色淡淡,道,「請起吧。」

  「是。」衛青依言起身,拱手低頭道,「青幸不辱命,率眾將士,攻克匈奴右賢王洛古斯的王廷,生擒洛古斯及其裨將十余人,手下將士萬五千,並牛羊牲畜千百萬計。此乃吾皇英名遠播,將士們浴血奮戰之果。」

  「好。」饒是已經看過戰報,再聽衛青在長安百姓面前稟來,劉徹面上仍不禁泛上一絲笑意,融化了他的冷凝。「楊得意,賜衛將軍酒一杯。」

  「是。」楊得意領命,便有小黃門捧出一個託盤,盤上有一青銅古樸的酒爵。

  樓下賜酒是極高的榮譽,衛青的面上不禁有些激動,謝過皇恩,拿起酒爵,一飲而盡。

  「好,」禁衛軍守護範圍外,長安百姓轟然叫好。

  陳陌和陳初坐在申虎和弄潮肩頭,看的比別人清楚,也拍手道好。早早笑著回頭問哥哥,「哥哥,他喝的是什麼東西?這麼激動。」

  「好像是酒吧。」陳陌遲疑答道,他的太師公雖然好飲酒,他與早早卻因為年紀太小,沒有嘗過。

  囚車緩緩從側面行過,送進大牢。

  「長平侯,長信侯,你們二位隨朕來」劉徹在樓上道,緩緩瞥過樓下的長安百姓,回過身,蕭方一行人在人群中太渺小,他沒有注意到那兩個小小的孩子。

  ***

  熱鬧走了,陳陌在弄潮肩上東張西望,看見了遠方前處數個女子身影,「娘親,」他大叫一聲,其中一個女子回頭訝然看過來,看見他們,眼神吃驚,「陌兒。」

  「想不到你們今天就到了。」陳雁聲又是歡喜又是感傷的親親自己的一對寶貝兒女,回到了子夜醫館。

  「請喝茶。」梅寄江托了幾杯茶盞出來,為他們一一奉上,奉到郭解手上的時候,臉兒微微泛紅。

  郭解倒沒有注意到,「想給你一個驚喜嘛。」他用杯蓋濾去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放下。

  「老闆,」一個青衣丫環走進來,笑道,「上次我們夫人用了你的沉水香,覺得很好,再來買一點。」

  「好勒。」陳雁聲揮一揮手,自有梅寄江從內取出沉水香來,收了錢。

  「那是什麼?」弄潮好奇問道。

  「熏香哦。」陳雁聲興致勃勃答道,要梅寄江將她們這幾天研究出來的各種熏香都擺出來,「這是沉水香,甯心靜氣的;這是蘇合香,清心明目的;還有白栴檀香,龍腦香,安息香,紫檀香,五葉松木香。天木香,甘松香,天妙香,青木香,雲水香,薰陸香,娑落翅香……,各有妙用。」

  郭解無語,「也難為你想出這麼多名目來,但你好歹是朝天門的弟子,居然淪落到賣熏香的地步?」

  陳雁聲不高興了,「總比你什麼醫學都沒學的好。」朝天門號稱醫劍雙絕,郭解的師傅呂飛卿卻只學了劍,郭解因此也未涉及醫學。

  「可是郭公子功夫很好啊,」梅寄江為他解圍。

  陳雁聲盯著她半響,盯到她紅了臉,別過頭,方才噗嗤一笑,「好啦,你們風塵僕僕的,也累了。我們把店關了,回家歇息去。」

  梅寄江無語,有這樣一個不務正業的老闆,子夜醫館生意好的了才怪。

  ***

  「娘親,我們在唐古喇山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到這兒來?」陳陌坐在娘親房內的地板上,仰頭問娘親。

  「因為娘親的家在長安啊。」她抱起兒子,蹭蹭他的額頭。

  是的,無論前世的阿嬌,還是今生的韓雁聲,她們的家鄉都在這個古城。

  所以,如今的陳雁聲,視這個城市為家。

  「那爹爹的家也在長安麼?」

  陳雁聲的手一頓,這兩個孩子一直待在唐古喇山上,不知道是出於私心,還是為避免麻煩,她沒有在他們面前提到他們的父親,山上的眾人也有默契的不在他們面前說起。所以陌兒和初兒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知道爹爹這個名詞代表的含義。後來知道了,問了一次,卻換來她大哭一場,就再也不問了。

  「陌兒怎麼這麼問?」她問道,鼻子有些發酸。

  「娘親要是不高興,陌兒不問了。」陌兒有些發慌,投到她懷裡,「我好想娘親的。」

  「嗯,我知道。」她悶悶道,不否認上次在唐古喇山上的痛哭是就勢而為,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讓他們不再問。但是在唐古喇山可以,到了長安,她就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娘親,」早早揉揉剛睡醒的眼,討好的湊到她身邊,「我很乖噢,很聽哥哥的話。」

  「好——」她好笑的拖長了聲音,「早早想要娘親給你什麼呢?」

  「我想要喝酒好不好?」她道,看見娘親沉下了臉,急忙補道,「就一杯。」伸出一根手指強調。

  陳雁聲被她逗笑了,答應道,「好。」

  二十七:路漫漫而長修遠

  「知道朕為什麼叫你們留下來麼?」宣室殿裡,劉徹含笑背手看著二人。

  衛青和柳裔對視一眼,拱手道,「臣不知。」

  「此次漠南大戰,你二人居功至偉,」站在案台後,劉徹正色道,「朕心甚慰,但還不夠。」

  他寒了臉,背轉過身去,「匈奴人狼子野心,必不肯善罷甘休。衛青,你回府之後,時時記得練兵計量,朕要你,明年再度出塞,不把匈奴打到無還手之力,朕不甘休。」

  衛青並無驚訝,低頭大聲道,「是。」

  遇到一個如此有魄力決斷的君主,對將帥而言,是一種熨帖吧。

  「好,你也許久沒回京了。去椒房殿看看你姐姐吧。」劉徹緩下面色,微笑道。

  衛青退下後,劉徹方轉向柳裔,「長信侯,」他淡淡道,面無表情,「你出身何處?如何與治粟都尉桑弘羊如何結識。」

  「裔是當年七王之亂的孤兒,」柳裔面色如常,稟道,「師從墨道,師傅是深山裡的人,師亡後,我出來,結識了遊俠郭解,進而結識義妹和桑大人。」

  「嗯,師從墨道,也有些道理。」劉徹緩緩點首,面色稍稍轉霽。「你呈上的馬鐙馬鞍,還有這次的陌刀,都是佳物。對了,還有紙張,」他盯著柳裔,見他面色不變,方繼續道,「朕賜你長安郊外一座府第,你就繼續研製這些吧。」

  「是。」柳裔大聲答道,拜倒在地。

  「朕也乏了,退下吧。」

  「是。」

  桑弘羊進陳府的時候,綠衣正捧了水盆從房中出來,見到他,抽不開手,屈膝道,「桑大人好。」

  「唔,」他應道,因為招財先前的報信,急匆匆的趕回來,「你家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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