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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孟廷輝搖了搖頭,道:「於我無礙。此次我奉上諭來此與北戩佯作議和之狀,意在拖緩北事二、三月,待國中寇禍平止再圖北戩。然今日北戩於增歲一事毫不遲疑,而我大軍主力屯于金峽關外,雖能一時拖其喉舌,但為長久計卻不利於戰。眼下北戩待我甚厚,實是詭異,只怕也是借這議和之機拖滯我大軍在此,倘是其真有伏軍自外包抄奇襲,我軍必會失利;且狄將軍負傷未好,不可督軍奔襲久戰,與其令我大軍仍屯于金峽關外,不如暫退三十裡,沿境紮營,如此也好與我北境營寨互為所通,不至於過為被動。」

  黃波一聽就惱了,「北戩若果真另存二心,大人此番千里之行不就白費了麼!」

  她眉目淡然:「我倒沒什麼要緊的,倘是關外大軍遭險,那才是大禍。當此之際,萬事皆得以防為上,你今夜便回關外見狄將軍,將我所言告知與他,請他務必率軍退三十裡,再圖後計。」

  「不成,」黃波語氣斬釘截鐵,「我斷不能留孟大人一人在這兒!」

  孟廷輝抿唇道:「我知你甚是擔心我的安危,但北戩今日聽我之言方拜表朝中,請議每年增歲至百萬貫之事,倘是我眼下就走,安能不叫趙回生疑?你可還記得當初在營中你答應了我什麼?」

  黃波臉一垮:「大人……」

  她毫不客氣道:「你既已答應一切都聽我的,眼下便休要多言。兩軍關內關外呼吸相聞,此事不可延誤一刻!」她從官服一側解下金魚袋,遞給他道:「你拿這個回去,狄將軍便不會疑你之言。」

  黃波梗著脖子,不肯接應。

  孟廷輝無奈一歎,道:「你信我,我有法子全身而退。最多不過五日,我便修書一封,讓狄將軍派你帶人來接我回去。」

  他將信將疑,怔遲道:「當真?」

  她微微笑著道:「當真。這麼些年來,你可曾見我出過錯兒?」

  黃波低眼,想了一想,小聲道:「皇上也說大人聰敏,從沒落下過什麼差錯。」

  孟廷輝眼底晃過一抹水光,上前將那金魚供袋塞進他懷中,輕拍了拍他的肩側,又沖他粲然一笑,「放心。」

  黃波出關回營一事甚是順當,只說是奉孟廷輝之令回營通取文書,便一路無阻地回了金峽關外的東大營。

  是夜狄念聽其之言,詔軍將議事,翌日天明之前下令拔營南退三十裡。

  大軍久居關外,糧草負擔實重,又離境上城寨甚遠,須得分兵以護糧道,多日來將兵們亦不願久屯不動,但礙於皇上之前的那道詔令,又不敢不緊守金峽關;此次孟廷輝令大軍南退三十裡,倒合了不少將兵們的心思。

  然而直到第五日,都不見北戩大營中有絲毫孟廷輝的消息傳來。

  黃波早就沉不住氣,一過午時便沖去中軍大帳中找狄念,卻見宋之瑞與羅必韜二人亦在,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狄念掃他一眼,「正要遣人去叫你。」

  黃波察覺出這賬中的異樣的氣氛,不由急著道:「狄將軍,已過五日不聞孟大人音信,屬下請去北戩大營中一探究竟。」

  宋之韜走來按他坐下,「稍安勿躁。」他順勢仔細打量了一番黃波,才慢慢道:「昨夜探馬回報,金峽關內外皆已被北戩大軍所占,看兵力似是先前兩倍還多,甚有兵馬紮營于離我大軍十五裡之處,實是囂張不已。」

  黃波一怔,「不可能,孟大人之前與我說,北戩在金峽關內並無多少兵馬……」

  狄念臉色黑沉,沖宋之瑞道:「拿給他看。」

  宋之瑞從一旁案上抽過一張紙來遞給他,道:「昨夜羅將軍接報略覺蹊蹺,便令人去查看了一番孟大人之前所歇腳的帳子,結果搜出了這東西。」

  黃波手有些抖,接過來看了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些不接頭尾的詩句,也不知是什麼意思,便皺眉道:「這是?」

  羅必韜大步走近他,一把扯過他手中的紙,橫眉道:「你是殿前侍衛班的,自然不知道邊地禁軍中的規矩,這玩意兒可是用來做軍報密信用的!」

  黃波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當下猛地站起來,喝道:「羅將軍此話何意?」

  羅必韜冷冷一哼,道:「我疑她孟廷輝與北戩互為勾通,行叛國奸臣之舉。」

  §139.但使君心似我心(上)

  黃波一聽,臉色乍然漲得通紅無比,怒道:「你好大的膽子,孟大人身為同知樞密院事,豈容你一個邊路軍將軍這般褻瀆!」

  宋之瑞見狀趕忙過來隔開兩人,「都是同袍,休要如此這般。」

  羅必韜性子向來粗爽,此時亦是火冒三丈,「難不成這東西是我捏造出來誣陷他的?!」他轉頭沖狄念道:「鐵證如山,全憑狄將軍斷決。」

  狄念看向黃波,眉頭緊皺,「至今已過五日,卻不見孟大人所謂書信,亦不聞北戩營中的情形詳說一遍,也好讓我等知曉眼下該怎麼辦。」

  黃波氣得不行,張口便道:「當日我隨孟大人入關,來接應的是一個名喚嶽臨夕的人,後來到了北戩大營,孟大人與這姓嶽的和那姓趙的一同議事,旁人不得入帳,我便被帶去一旁等她。等了好些時候,孟大人才議完出來,說是已讓北戩奏旨加歲一事,然後便說了那一晚我回來後與諸位將軍們奏稟的事兒。前後不過如此,孟大人說她自有主意,硬逼我先回來的。」

  宋之瑞仔細問道:「照此說來,孟大人與北戩議事之時,你並未親眼所見其人,也並未親耳所聽其事?」

  黃波皺眉:「孟大人不讓我在側,我又豈敢有所僭越?」

  羅必韜手中攥著那張紙,瞪眼道:「沒什麼可再問的了,聽他說的這些話,再看看這張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叫我軍暫退三十裡,定是北戩欲奪金峽關內外而與孟廷輝互為勾結所商議的計策,可恨我等竟然輕信了這小子的一面之辭!」

  宋之瑞沉眉片刻,道:「此事確也蹊蹺,倘說孟大人是完全清白的,為何當初入營只肯帶黃波一人去,而與北戩議事之時又不令黃波在一旁側聽為證?只怪我等當初太過信任孟大人,竟絲毫未疑其所議,否則也不會落得如今這地步。」

  羅必韜狠狠地瞪著黃波,「你也毋須再為她開脫,我甚而懷疑你也參與了此事,與她同受北戩所賄,行此逆天叛國奸舉!」

  黃波氣得渾身發抖,轉身向帥案道:「狄將軍,屬下絕不信孟大人是叛國之輩。孟大人入朝數年,一心一意為皇上計,怎可能與北戩互為勾結?屬下祖上三代參軍,各個都是忠烈之輩,屬下更是自十四歲起就入殿前侍衛班,多年來對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狄念倚案想了許久,才冷眼看向幾人,道:「眼下說什麼都過早,權且挑些人馬,即刻前往北戩軍前,一探孟大人究竟。待人馬探得回來後,再做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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