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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五月十七日,宋之瑞一萬兵馬進亭州;十九日,北戩大軍圍亭州之部退走至岷山;二十三日,北戩援軍至,三部合師於岷山之北;二十七日,宋之瑞率軍出亭州,斷敵糧道于金峽關口,是夜羅必韜領兵北犯其營,縱火其倉。六月一日,臨淮路韓澎率二萬五千兵馬北上圍梓州。六月四日,狄念大軍攻剿敵岷山大營,背戩大軍不得寸糧、兵疲馬乏,披白而降之;十日,韓澎下梓州。狄念遂令羅必韜、宋之瑞二部北上據金峽關口之東西,以韓澎為先討使,令出軍擊睴州。

  果真是大捷!孟廷輝心笑眼開,低著頭抿起唇。

  自北戩引兵犯境至今已逾三個多月,北面終於傳回了第一份捷報,且這份捷報的份量又是如此之重,足以令久憂於北事的樞府眾人放下心來。

  她來不及往後看,便先悄悄回頭喚過一個小黃門,令其趕緊去禦街外找沈知禮報一聲。再朝殿上望去時,卻看見英寡臉上並無一點捷勝喜色。她連忙低頭,這才發現這並非僅是北境捷報。亦是建康路剿寇大敗的軍報。

  §128.興亡(中)

  郭銘、趙平空二人奉狄念之令、分率數萬禁軍南下舒州剿寇,卻連連吃敗於流竄飛快的賊寇,非但未能剿滅這支寇軍,反倒讓其順著建康路一路流入臨淮、潮安兩路南面山林一帶,甚至下面的成府路亦有寇軍出沒。

  江平當初所言確是不虛,這些前朝遺寇看似毫無章法,然一旦未能將其即刻剿滅,其流竄壯大之勢便如滾雪球似的,一日數倍在漲。

  之前建康路流寇阻道、令禁軍糧甲不得北上,已是給北境添了十分壓力,此番潮安、臨淮二路南面亦有賊寇起兵,一旦斷了三路互通之道,北境上的近十萬大軍便只能依著東西兩面諸路繞道運送糧甲,絕對是無法與北戩大軍持久相擾的。

  況且郭、趙二部已有數萬禁軍被寇軍拖滯,償是再投入兵力剿寇,只怕北境上剛得了的這點勝勢亦會保不住。

  孟廷輝看清楚後,心一下子就涼透了。

  殿上眾人亦都是先喜後驚,繼而擰起了眉頭。

  英寡在前起身,捏起案上一本摺子,沖下道:「狄念密奏,韓澎既破梓州、進擊暉州未三日,北戩朝中便有令至軍前,使其統軍大將、宣徽北院使趙回伏服求和。

  她又一驚,周圍諸人亦是面面相覷。

  雖是軍報中未提及的事情,但皇上既然肯讓二府知曉狄念密奏之事,想必是想聽聽二府之議。

  安茂林率先道:「臣以為不如順其之請,二軍議和。如此北境戰火可止,朝廷只需注力於剿寇一事,而禁軍主力更是可以疾速調往剿寇。倘是寇禍大犯不止,臣恐後患不治。」

  江平卻極惱怒,大聲道:「怎可如此便宜了那北戩!它遣使來朝議裁軍減歲,又出爾反爾犯我邊境,此番吃了敗仗,轉臉就又要求和?這天下豈是它北戩說了算的!」

  英寡目光轉旋,看向方愷眉頭深深擰在一處,半晌才道:「臣恐北戩計多善詐,此番打著求和的幌子,不知背地裡又在籌謀著什麼。」

  然而中書諸臣卻是不肯放棄這議和的機會,葉適急著出列道:「陛下,北境大戰方三個月,朝廷軍備糧草便已出十一,倘是北事能得稍止,則是民之幸矣。」

  古欽則道:「陛下,年初時北戩遣使議同裁軍減歲諸事,因陛下仁聖乃允其請;今北戩大敗而求和,何不就此機會大加羅貢、使其重立臣納歲之書?當此北境大捷之機,便是使其年納二、三十萬錢帛亦不多矣。倘錯過此機,臣恐往後難再求矣。」

  幾位老臣說得皆有道理,然而他卻一字不語,將手中摺子捏得更緊。

  她見狀,蹙眉道:「陛下,二府之議皆有理。眼下寇禍不止,北境雖一時得勝,然絕難持長久之計;朝廷當務之急乃是將流寇盡數剿滅,如此方能還邊路之安寧。此番倘能使北境二軍議和,則國中流寇之事必得清矣。然北戩豺狼之心不可不防,臣以為不若遣使至北境軍前,詳作與其議和之態,邀以百十萬歲貢之數,則其必不應矣;兩邊和使倘不能議同,必得留於軍前、複走還驚以諮上意,如此奏旨往復數次,則北境可得二、三月不起戰事。朝廷即可趁此時機大舉調兵南下剿寇,一旦事成,則不需再憂北戩之心,無論戰否,我大平必能大展手腳,逼其降伏。」

  她這計議可謂足備,既顧及了樞府不肯屈軟的態度,又考慮到了中書主和的想法,使二府之間因此事而略有劍拔弩張之感的氣氛頓時消了大半。

  但他臉色卻依舊沒變,只是望瞭望她,就又轉眼看向古欽,道:「狄念奏言,北戩請派文臣出邊諮議和事,以防軍前生變。

  這倒是令殿上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古欽想了一想,才道:「二軍對壘多時,倘以兩國主帥互議和事,怕是難保不會又起摩擦,北戩此請確也在理。」

  英寡略微沉眉,沖他吩咐道:「從朝中兩制以上文臣中擇一人出邊,便按孟廷輝先前所計,至金峽關外與北戩邀以百十萬錢帛歲貢,圖緩北境戰事。」

  古欽低聲一應,抬頭時,目光便朝她打探過來。

  中書其他人亦紛紛轉頭望向她。

  孟廷輝波瀾不驚地站在最後,坦然迎視他們的目光。

  這些目光中的深意令她萬分熟悉,腦中不由自主地就回憶起那一年柳旗禁軍嘩變之時,同樣是在這睿思殿上,同樣是這樣的目光。

  樞府這邊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當下紛紛皺起了眉頭。

  然而還沒待眾人開口,英寡便一扔手中奏章,冷著臉斬釘截鐵道:「她不行!」

  古欽低頭道:「陛下,朝中兩制以上文臣中凡涉軍務者唯孟廷輝一人而已,且孟廷輝又有當年北上平亂的功績,在軍前亦能與禁軍諸將互為所通。孟廷輝才足智多,此計既為她所出,何不由她親上北境促此計成?至金峽關需由潮安北上,孟廷輝出身潮安,倘有急情,勢必比旁人來得更為便宜。

  中書其他人紛紛附和。

  她輕輕垂眼,將汗濕的手心在官服一側擦了擦。

  其實早在方才提議時就已料到,倘從朝中派人出邊議和,想來二府是一定會選自己的。

  中書的理由自不必說,論軍務論資力,朝中文臣怕是沒人比她更適合去軍前與敵國議和了;而樞府老將們亦是親眼目睹過她當日是如何諷言趙回的,相比對她出使北境定是信心十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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