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江山為聘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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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等,才喚她:「孟廷輝。」 她含糊地應了聲,膝蓋一屈,勾上了他的腿,一副舒服的模樣。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試圖喚醒她,聲音有些遲疑:「出宮之前詔御醫問話,劉德剛說你是進食有誤。」 她眼皮微動,半晌抬眸瞅他,輕聲道:「……昨日裡,之前那個曾于登聞鼓院進狀的郫縣百姓來府裡求見我,順路帶了些自家小食說是要謝我,百姓淳樸,盛情難卻,我便吃了。」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聲音亦涼:「你知道他那吃食裡沒問題?如何能隨便亂吃這些不認識的人送來的東西!」 她擰眉,「想來是因路遠天熱才出了問題,臣不比陛下龍體尊貴,如何不能隨便吃東西? 他捏住她的下巴,盯住她:「去年騎射大典之上,你被馬摔得還不夠慘?安知眼下朝中沒人想再害你?」 她一哽,半天才蹙眉道:「原來陛下也已知道那事兒了。」 他冷眼睨她,臉色愈發不豫,「怎麼,你還指望能一直瞞著我不成?魏明先實屬犯上逆臣,之前只將他貶官逐回原籍丁憂守制,實是便宜他了。你明知此事卻不報與我知,是不知其間利害?」 她默默垂眼,腆著臉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又埋頭在他胸前輕輕蹭了下,小聲道:「陛下,臣還病著呢……」 他的身子一僵,不想她又耍起「無賴」來,可她這模樣卻令他心中有火也不出,當下一把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處,不讓她再亂動。 夏夜濕熱,這一榻間更是暖意蒸人。 她便乖乖地窩著不再動,閉眼淺息,半睡半醒間,又小聲呢喃道:「……陛下既已來探視過臣,還不快些回宮?」 他不語,只伸手一扯輕紗帳子。 那帳子飄然而落,隔了床裡床外,漏光,其上碎花點點晃動。 沒過多久她就睡熟,臉色純淨有如不諳世事的孩童,身子柔軟地契進他的懷中,貼著他的心,緊不可分。 他望著她的睡顏,把輕輕搭在他肩頭的手拉下來,握在掌心裡,久久不放。 院外燈燭之猶盛,卻無人敢叩門來擾。 夏草長細,小蟲鳴嘈,色當空,稀星藏目…… 一室獨靜安怡。 新帝登基的頭一夜,是在孟府裡過的。 此事只有皇上身邊的幾個近侍及孟府下人知曉,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傳出去。宮裡的人雖知皇上出宮未還,可不知究竟是留在哪裡過的夜。 朝中眾臣雖聞聲起疑,卻因畏於登基之日新帝餘威而不敢堂然在廷問之。此事便這般不了了之,無人再提。 一月後,太上皇帝、平王起駕出京,往歸西都遂陽舊都。 新帝下詔,撥京畿禁軍二千隨駕護行,又命宮中內諸司分遣能吏隨太上皇帝、平王歸舊宮只候。 又半月,有旨大赦天下,諸路賦稅減半,稱詔開恩科,取各路孝義之輩入京對學,能者可入朝為官。 新君新政,舉國為慶,就在這一片時繁景盛的時候,北面突然傳來了一道令京中朝堂為之陡震的消息。 入夜未久,直史館的燈燭仍然亮著。 孟廷輝正在收墨合書,卻忽然聽見外面響起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當下蹙眉,不解禁中慎地怎會有人在夜裡隨意跑動,便擱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出門。 一出門,正撞見一個久隨皇上的小黃門飛快地往皇城北闕門方向跑去,見了她也只是快速揖了個禮,連「孟大人」都沒叫,便急火火地繼續沿廊快跑而去。 孟廷輝眉蹙愈緊,在後叫他:「岳公公留步!」待那人回頭,才上前問道:「怎的這麼慌張,可是皇上出了何事?」 那姓岳的小黃門抹了一把汗,搖頭道:「皇上安好!咱家這是奉旨去請二府諸位宰執、樞密使入宮!」 她聽見「皇上安好」,本是松了口氣,可一聽後面那話,心又提了起來,忙問道:「都已入夜,何事如此緊急,竟要詔二府重臣同時入宮?」 小黃門左右一張望,見沒旁人,便湊過來道:「這話本不該隨便亂說,可咱家對孟大人也不敢有所隱瞞,是潮安北路的柳旗大營嘩變了!」 孟廷輝聞言大驚,促愣少許,才顫聲道:「怎會突然這樣?」轉眸一想,又道:「便是如此,也當明日一早在早朝上當眾廷議,此時詔兩府重臣入宮,豈非徒讓人心生惶恐!」 小黃門閉唇半晌,眼神一溜兒望向遠處,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柳旗大營嘩變,青州知州沈大人奉潮安北路安撫使董義成之令前往招撫,卻被亂軍扣了不放,至今生死不聞!」 她聽清,腿腳驀地一軟,險些沒站住。 一營禁軍將士嘩變已是驚天大事,豈料亂軍竟能膽大如此,敢將一州知州扣了不放,且那知州又是皇上最親之臣! 她嘴唇發抖,冷定半晌,才又問:「皇上眼下人在何處?」 §63.急變(下) 小黃門道:「皇上人在睿思殿東暖閣,入宮來報此事的大人直到咱家出來前都沒被皇上遣出殿。」 孟廷輝抿唇,聽得出小黃門話中之意,只怕皇上此時正是龍顏大怒,衛尉寺卿田符定是首當其衝承其盛怒之人,難免會挨一頓狠斥。 小黃門不敢多耽擱,沖她一揖,便反身快行而去。 她定身遠望,宮廊蜿蜒盡漫落葉,這才唏然垂眼,回去熄燭掩門,然後便往睿思殿快步走去。 秋來肅殺,入夜之後風便冷得侵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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