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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公子修淺淺一笑,道:「無多,你真的願意和我在這裡蓋房子?」

  花無多想都沒想便點頭笑道:「恩,我願意。」

  公子修將她的手緊握在掌中。

  說來也巧,第二日,公子修便告訴花無多,他發現半山處有一個洞穴,洞穴有風,或許通向另一處。

  山洞很難行,另一處通向不知名的地方,二人因路不熟,摸索著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出了山洞,山洞外雜草叢生樹木參天,地處山腰,一時也辯不清到了哪裡。他們用輕功一路飛下山,而後沒走出多遠,便發現了林間小路,路上有馬蹄痕跡,二人大喜,便一直順著路走。

  下了山,沒走多久便到了廬州地界。

  一路上,很多人盯著花無多看,花無多便又戴上了面具,未料,公子修也向花無多要了一副面具戴在了臉上。

  花無多問公子修:「你為什麼要戴面具?」

  公子修反問花無多:「你為什麼總戴著面具?」

  花無多道:「此事說來話長。」

  公子修笑道:「反正閑來無事。」

  花無多便道:「小時候有個算命的到我家,無意中看到了我,便說我是禍水命,尤其是這張臉,我爹愁的不行,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問他怎麼化解,他便提及了易容術。我爹便真找了個人來教我易容術,也就是我師父。我娘去的早,家裡沒人管我,我師父也不怎麼管我,教會了我易容術就走了,後來我一直都沒見到過他,聽說他已經辭世了。」

  花無多邊走邊道:「還記得我小時候,覺得易容術麻煩,不樂意學,師父便嚇唬我,說我是禍水命,不易容會給自己和他人帶來災難,我那時小聽了很是害怕,便很認真地和他學易容術,還經常和他切磋技藝,互相易容騙對方,後來他走了,我也已經明白什麼是禍水臉,禍水臉可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呢,哈,可是我已經戴面具很多年了,早已習慣了,偶爾不戴面具好像缺了什麼東西,很不舒服,所以也就省了這禍水臉去做禍水的事了。」

  公子修沒想到竟聽到這樣一番言論,她說得輕鬆,大而化之的性格總是令人覺得她活得很恣意很幸福,可是,她人生中的坎坷公子修又豈能聽不出來,她自幼喪母,很小的時候開始和師父學藝,她師父似乎也和她不甚親近,教會了她易容術就走了,自幼她便一直戴著面具生活,只因她那張臉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這便是她的過往吧。公子修想,或許這些連吳翌也不知道,思及此,他牽起了花無多的手,道:「我們去買酒。」

  「嗯。」花無多笑著點頭。

  廬州的街道自然比不上洛陽繁華,卻也並不十分蕭條,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公子修牽著花無多的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便聽花無多道:「好幾日沒過正常人的生活了,先去買身衣服,咱們再去大吃一頓。」

  公子修笑道:「好。」望著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流露出溫柔情意。

  花無多笑眯眯地回望,將甜蜜與信任全都寫在了臉上。

  出了山來,似乎就到了分別的時刻,花無多與公子修心中皆明白,卻沒有人願意主動提及。

  住客棧時,雖然帶了面具,可還是無法掩蓋公子修與生俱來的貴氣,只一個眼神便看得店小二向他點頭哈腰。

  子夜,他二人抱了幾壇桂花酒在客棧裡喝,客棧人很少,整個院落只有他們二人。

  在山中多日都沒有喝到好酒,不知是心情使然,還是美酒當前,公子修今天喝酒喝的極猛,與花無多共飲了幾罎子酒後,便似變了個人一般,緩緩講起了自己的往事。那是公子修一生再未與第二人講過的事,也是花無多做夢也想不到的公子修的故事。

  廬州的月光灑在公子修身上,顯得格外清冷,甚至有些惹人憐惜。

  公子修淡淡道:「我的娘親極美,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告訴我和姐姐,我們與其他人不同,我們生來便高人一等。在府裡,其他姨娘的孩子都是下賤的,卑微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想起了娘親,公子修的面容帶了絲暖意:「娘親對我和姐姐管教得很嚴厲,尤其對姐姐,姐姐自幼學習的東西很多,比我還多,我們很少有空玩耍,我除了練武就是讀書。娘親常說,她對姐姐與我寄予厚望,我們越出色優秀,她便越引以為傲。年幼時我不懂我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但高高在上的感覺的確很好。也很喜歡看到娘親為我驕傲的模樣,所以我無論做什麼都很努力,都要贏。」

  說到此,他目光陡然一暗,狠狠喝了口酒,繼續道:「可在我十三歲那年,娘親去世了,她終究沒能看到我行冠禮,娘親的靈柩尚未下葬時,七姨娘就依仗我父的寵愛想要成為正室夫人,替代我娘親在府中的位置。我知道後提劍沖進了她的房間,一路拖著她的頭髮直到我娘親的靈堂。她懼怕我,不停在靈堂磕頭,磕的滿地是血,我父進來看到這樣的情景,怒火中燒,一掌向我打來,我當時氣怒交加,沒避也沒躲,可這時剛自宮裡回家祭拜娘親的姐姐卻沖過來替我受了那一掌,飛出去的時候……她撞在娘親的棺木一角,自此……再不能生育。」

  聽到此處,花無多心中一痛,卻不知如何安慰公子修。

  他繼續道:「那晚,我跪在娘親靈堂前,親手洗清了地上的血漬,一點一點,那賤人的血怎可汙了我娘親的靈堂!」

  花無多望著公子修,發現他嘴角帶著嘲諷的冷笑,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絲痛苦都沒有,如此冷漠,冷漠得悲涼,那是花無多從未見過的公子修,只聽他繼續道:「姐姐傷重昏迷時,仍掛念著我,反復說著,要我牢記娘親生前的話。我在姐姐床前發誓,我絕不會讓她失望!」

  公子修又猛灌了一口酒,冷冷一笑,道:「無多,我在你心裡是個怎樣的人?」

  花無多聞言自怔忪中清醒過來,一笑道:「修至情至性,即俠義又高貴。」

  公子修聞言,眸中閃過一抹殘忍,道:「在我八歲那年,三姨娘的兒子和我搶小木馬玩,我一棍子便將他打成了殘廢。三姨娘到我爹面前哭訴,我卻罵她下賤,她當場羞憤地撞牆死了。」他嘴角揚起淺笑,冷酷至極:「十歲生日那年,母親為我做了一個十分好看的錦袍,我穿著它走過後花園,我的表妹卻在這時端著一盤油膩的糕點撞在我身上弄髒了我的衣服,我一掌將她打飛出去,她撞在石頭上當場命斷。我十四歲剛行過成年禮,我不過多看了府裡一個丫鬟幾眼,她當晚就脫光了衣服爬上了我的床,我卻將她一腳踢下床去,一劍刺在她胸口。」

  說到此,他輕笑出聲,月光如水,照在他身上,刹那冰涼。

  「我還是你心中的修嗎?」他問的很輕,側臉整個藏在陰暗中,模糊不清。

  ***

  月光淡淡,安靜猶如毒針一根一根刺入劉修的心,眸中的光芒隨著這份安靜漸漸失盡。可就在此時,只聽得輕輕一笑,那笑聲如珠玉落盤,輕輕脆響,令他心神蕩漾。目光所至便看到月下,她晃著腦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似在認真思考著什麼,半響後,方才開口道:「我只知道,修對我很好很好,可以為了我連性命都不要!」

  他的心驀地縮緊了。

  他凝視住她,只見她微晃著頭,抱著酒罈子,似有些醉,卻又似沒醉。而後,公子修清楚地聽到他一生都不能忘記的話:「我喜歡這樣的修!」

  這一刻,他的心不可抑止地開始狂跳。

  她笑得越發恣意,舉起酒罈子與他的一碰,一揮手,大聲道:「煩惱事說完了,就全拋了!咱們喝酒!」

  兩個酒罈子撞在一起的那一刻,暗夜中聲音分外清晰,也分外令公子修心動。他仰頭灌了數口酒,望著花無多的目光越發熾熱,輕聲道:「無多,遇到你,或許是我此生唯一的變數,但我喜歡這個變數。我厭惡女人,我看盡世上女人爭寵的醜惡,我甚至聞到她們身上的胭脂味都會噁心,但你卻是例外,唯一的例外。我原以為婚姻不過是權利爭奪中可利用的一種手段,我終究也逃脫不了這樣的宿命,便覺得愛與不愛喜不喜歡都無所謂,但自從遇到了你,我突然有了一份不該有執念,我想和你在一起,無論天涯海角,無論平凡窮苦,只要每日能看到你,與你在一起,從日出到日落,再從日落到日出。」他抓住了花無多的手,緊緊地,力道甚至會傷害她,以從未有過的熾烈目光凝視著她,緊聲問道:「這是我的奢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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