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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花無多不禁歎道:「千醉。」千醉這麼有名的酒,很多人都聽說過,花無多能說出來不足為奇。

  李赦亦點頭道:「此酒正是千醉。平常人只需喝上一口,必倒,酒力不行者,聞一下也會醉。可惜當年釀此酒的柳一陽卻因無法釋懷心中所愛已成他人婦,最終鬱鬱寡歡而亡,臨死前砸爛了所有釀制的千醉,殘留的酒被他徒弟作為對其師父的紀念珍藏多年,這世間也僅存這一瓶了。」

  花無多重重一歎,見唐夜卻將未曾沾唇的酒杯中的千醉重又倒回酒瓶中,心下不禁一陣欷?#91;,真正愛酒之人或許就是如此,好酒不在於喝與不喝,更重要的是此酒的意義與它存在的珍貴。花無多突然對唐夜有了些不同的感覺,不僅如此,還清楚地記得方才唐夜對「千醉」的感歎,沒想到唐夜竟能出口成章……本想不屑地撇撇嘴,但終究還是有點兒佩服的,不得不承認,還是合轍押韻的。

  唐夜的詩詞在她眼裡也僅僅是這個程度了。

  花無多也將自己酒杯中的千醉倒回了酒瓶。

  李赦的神情微微變了變。

  因前兩種酒均非凡品,這第三杯酒花無多越發期待了,李赦曾說,這三種酒天下間不會再有第二瓶,單憑前兩種酒的來歷,此言已非虛言。

  花無多和唐夜先後自瓶中倒出第三杯,花無多將酒放在鼻端聞了聞,只覺酒香淡淡,類似竹葉青,但卻又不是,這種酒香,令花無多突然想起一件事。還記得在江陵之時,李赦曾約她一起去鳳樓吃飯,那頓奢華的午飯至今令花無多念念不忘。鳳樓名酒為竹葉青,但當時花無多並未喝到,當時上的酒是李赦自釀的,她雖未曾喝,但聞起來的味道……

  花無多將酒放在唇邊,淺飲,微微驚訝,再飲,完全驚訝。

  這時只聽李赦笑道:「方姑娘可品出這是何酒?」

  唐夜也已喝下了酒,卻若有所思,不曾言語。

  花無多又聽李赦問她,淡笑道:「讓李三公子見笑,此酒是何酒,我還真的不知道,味道類似竹葉青,卻又不是,芳香之氣要比竹葉青還要濃郁,入口雖淡如清水,但越喝越覺回味甘甜雋永,是好酒,卻不是極品。」

  花無多很輕易地便說出此酒的韻味,在他人聽來也是個會喝酒的,但並不能說明她是酒中高手,花無多心知肚明,面對唐夜和李赦均毫無破綻。

  李赦聞言眼中浮上一抹笑意,道:「未曾想,方姑娘竟能品出此酒真意。」

  花無多道:「此話何解?」

  李赦道:「不瞞兩位,此酒是在下十年前親手所釀,只有一壇,而今也僅剩下這一瓶。李某釀此酒的本意便是欲與知己朋友同享,此酒之味便寓意為知己,可淡如水,卻必真誠以待,一生不忘,如此酒的回味般唇齒留香。李某今日拿出來給二位品嘗也算獻醜了。」

  聞言,花無多道:「很值得一喝的酒,可惜只剩下一瓶了。」

  李赦道:「是啊,當年能釀出此酒,而今卻再也釀不出了。」李赦如今的身份地位與十年前相比已大不相同,心境必然不一樣,釀酒人的心境不同,便再也釀不出一樣的酒來。聞言,花無多不禁暗暗惋惜當日在江陵未曾喝一口李赦為她所備的酒。

  花無多問道:「此酒叫什麼?」

  李赦道:「沒有名字。」

  花無多一笑,並不以為意,此刻不僅毫不避諱地坐在唐夜和李赦之間,還拿起桌上的精緻糕點,也不待主人同意便吃了起來。

  李赦一挑眉,唐夜根本連看都不看花無多一眼。

  這時卻聽李赦道:「在下此次約唐兄和方姑娘此來,不僅是以酒會友,還有一事與二位相商。」

  花無多邊吃邊道:「何事?」

  李赦看著花無多的吃相似乎起了些許興味,道:「在下大哥李慷下月初十與方姑娘的姐姐方若薇成親,在下在此代大哥誠邀唐兄來參加婚禮。並誠意邀請方姑娘和唐兄近日住進李府,以便赦一盡地主之誼。」

  花無多沒說話,看了唐夜一眼,唐夜道:「婚禮我會去,卻不能住進李府。」

  李赦一笑,亦未強求,只道:「唐兄或有什麼不便,赦也不便勉強,只望方姑娘有空可以常來李府走動走動。」

  花無多見唐夜答應去參加婚禮,心中微有不安,以她近日和唐夜相處來看,唐夜絕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他每做一樣事都肯定有理由。他為什麼會答應去參加姐姐的婚禮?難道真是給李家面子?但到底他又為何非要讓自己扮作丫環留在身邊?花無多想不通。此刻聽到李赦問她,便道:「沒問題,只要你好酒好菜的招待,我肯定去。」

  聞言,李赦莞爾,看了一眼唐夜,見唐夜對花無多的話不置可否,完全不像一個主子對待丫環的態度。

  臨行前,李赦將剩下的酒全部贈與花無多,花無多外表很端莊地接了過來,其實內心早就樂得想手舞足蹈了。

  回去的路上,三人並未同行,唐夜終於做回了人,不再當鳥獸,帶著花無多乘船回洛陽城。

  小船隨波搖盪,外面雨漸漸下得大了些,卻絲毫不影響坐在小船上飄蕩著的人的心情。船艙中,唐夜取出簫來,輕輕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而後放在唇邊吹奏了起來。兩岸群山環繞,更因下雨之故,霧氣蒸騰的湖面煙波浩渺,雨裡小船飄蕩沉浮,艙內隱隱傳出簫聲,空明悠揚。而船艙內另一人卻不知是不是因聽了這簫聲之故,很不給面子地睡著了,懷中還抱著裝有李赦所送酒的盒子,小心的模樣似怕睡著的時候被人偷了。

  簫聲在山間回蕩,引來遠處一艘花船上的琴音相和,不知出自誰人之手,更有人在雨中風流唱和:「紅顏知己伴君側,攜美同遊笑放歌,紅粉妖嬈疊醉意,溫柔鄉中盡本色。」

  洛陽多風流名士,山水之間文人雅士相遇琴歌相和倒也風雅,並不見得唐突了,雖然言辭有些風流露骨,但唐夜畢竟是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對此並不在意。

  聞歌,唐夜放下簫,沉吟間竟回頭看了一眼艙內坐著也能睡著的女子,那副隨遇而安的樣子,讓他輕輕蹙起了眉頭。

  淡然地收起長簫,他轉過頭去,透過雨簾望向船行的前方,只見兩岸青山疊翠,遠處亦有船隻在湖上蕩漾,卻因起霧的緣故看不真切,反有霧裡看花的美感,平添幾分輕快,不禁輕聲低吟道:「青巒疊嶂過千帆,且真且笑聽君畔,江山萬里憂愁盡,點滴輕快在心間。」

  如若此刻花無多醒著,必定再次驚訝,唐夜又一次出口成詩了,而且似乎心情還很不錯。但可惜的是,花無多一聽見單調的音樂就想睡覺的毛病想來是很難改了。可歎,唐夜每次吹簫,只要遇上花無多,就必定上演一句成語:對牛彈琴。

  傍晚,洛陽李府。

  李赦拆下信鴿腿上的紙箋,打開來見其上寫道:她可是真的?

  李赦思慮片刻,拿出紙筆在其上寫道:不知道。而後,綁在信鴿腿上放飛了信鴿。

  當日黃昏花無多與唐夜回到客棧,卻有一人已在客棧裡等候唐夜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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