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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劉玉輕聲對旁邊的公子琪道:「沒想到多多妹妹竟會有這許多奇思妙想。」劉玉聲音有些低啞,喉嚨似仍然未好。

  公子琪道:「她一向頑皮任性,在家過於嬌慣了。」

  劉玉笑道:「多多妹妹天真爛漫,很是惹人憐愛。」

  公子琪笑了笑,暗想天真爛漫這詞用到花無多身上真是古怪。

  已經喝醉了的公子語一手抓住公子誆的手,稀裡糊塗自言自語道:「我怎麼好像看到了花無多,你看到了嗎?」

  公子誆嫌棄地甩掉了公子語的爪子,道:「沒看到。」

  公子語轉身又抓住了公子紫陽的手臂,道:「我好像看到翌尿褲子了,你看到了嗎?」

  公子紫陽剛喝進嘴裡的酒差點兒噴出來,剛想說你喝醉了,只見公子語已經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幾個人當中酒量加酒品最差的就是公子語了,通常喝酒時最早醉的就是他,喝醉了最愛亂說話的還是他。所以公子語的醉話熟悉的人都不當回事。

  公子巡對公子爭道:「翌的妹妹我怎麼越看越喜歡……」

  公子爭聞言勸道:「修已經擺明出手了,你死心吧。」

  公子巡歎道:「唉,要是別人我就不讓,不過既然是修……讓了讓了。」

  公子爭不以為然地道:「說得好聽,好像是你讓給修的一樣,其實根本是你爭不過修。」

  公子巡頗為不滿道:「爭,再怎麼說我也是咱書院繼琪、修、翌之後排行第四的美男子啊!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公子爭:「……」

  劉謹琴聲響起,花無多隨之而舞。

  劉謹的琴音從開始緩緩的小河淌水漸漸變成彙聚百川的滾滾長河,直至波濤洶湧奔騰萬里……一發而不可收。

  花無多的長綾隨著舞姿飛揚旋轉,長綾擊出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幾近讓人眼花繚亂,已分不清哪個是長綾哪個又是她。

  軟而長的綢緞在她的手中恍若有了生命,擊打桌面的速度和力度完美地配合著琴音。這不是任何舞者能夠做到的,劉玉已經完全驚呆。

  公子翌一開始真的很驚訝花無多竟然會跳舞,據他所知,這個花無多除了吃喝拉撒睡再加上使壞心眼陷害人之外就沒什麼強項了,武功除外,那不是女人應該會的玩意兒,沒想到她竟然還會跳舞?!真是稀罕……可惜公子翌當下還沒怎麼感歎,就被花無多小心眼地敲了無數次桌子,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杯酒下去。公子翌的目光隱隱竟浮現了些許迷離,他醉了,這一次真的醉了,已多久沒有醉過了。他還記得八歲那年他去酒房裡偷酒喝,喝醉回去的路上險些被人推下河塘害死。因他險些醉酒溺水而亡還害了他的乳娘,自那時起他便發誓一定要做到不醉。十年過去了他做到了,無論喝多少酒都未曾真正的醉過,但今日他卻醉了。看著殿中如夢似幻的女子,公子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頭伏趴在桌上,在不曾有人看到的角落,嘲諷似的揚起了嘴角。

  大殿中的人誰也未曾想到,這個未曾在意也只是一時興起的遊戲,竟然會這般令人興奮。只知道長綾敲在誰桌上誰就要喝酒!已沒人在乎喝下了多少酒,只在乎美人的長綾到底敲在了誰的桌上,然後看著那人一口氣喝下整杯酒,再繼續盯著美人旋轉的長綾飛出,敲在另一個人的桌上,繼續看著那人豪氣地喝下。長綾擊打在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仿佛敲在了自己的心上,心也會隨之異常興奮地跳動。隨著擊打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激昂,不知不覺內心已無法控制似的莫名興奮,渾身血液也沸騰起來,好似這種場面即便喝死也心甘情願。

  正因這支舞,吳多多一夜之間揚名天下。

  正因這支舞,公子琪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公子翌花的兩千兩銀子特別值!剛剛花無多和公子翌的討價還價他全都聽到了。

  正因這支舞,郡主劉玉花了整整一天精心裝扮的妝容似乎都黯淡失色了。

  正因這支舞,大殿上完全清醒的人已經不多了。

  自此之後直至很多年,宮廷中仍然很盛行這個行酒遊戲,酒宴之上,舞姬的長綾擊在誰的桌上,誰便要飲酒。

  但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一個舞姬能跳出這樣快,這樣驚心動魄的舞。

  只是多年以後,新帝登基,竟嚴令再也不許跳這種行酒舞,甚至宮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宴席之上不許有舞姬用長綾跳舞。

  至此,這種行酒舞才漸漸沒落,直至消亡。

  其實花無多的舞不完全是舞,而是舞中帶武。花無多擅使軟兵刃,所用的十指金環正是類似長綾這樣的軟兵刃,所以操縱長綾對她來說得心應手,騰空而起的那些舞蹈動作不過是這些日子裡看過舞姬跳過的動作而已。花無多本身學武多年,對任何肢體動作記憶都很快,又因為輕功十分出色,更能將每一個動作姿態發揮到淋漓盡致。若說精緻柔美她自然不敵那些舞姬,但若論張揚狂放,讓長綾隨心所欲地舞動,卻是任何舞姬都不及她。

  當宋子星走進大殿時,看到的正是這個場面,大殿上早已沒有人注意到他何時進來,下人的通傳也已不起作用。晉王正忙著看誰的桌子被擊中、那人是否喝下酒去,不停地拍著桌面大叫:「好!痛快!好!痛快啊,痛快!」

  看在宋子星眼中,殿中每一個人都已變成了瘋子,可待他看清殿中跳舞的竟然是花無多時也睖睜了。

  場中飛舞的人影令人眼花繚亂,長綾擊出時,砰的一聲擊打在桌面,發出類似心跳的聲音,和著劉謹的琴音,時而如萬馬奔騰,激昂萬丈,時而如白雲出釉,翩若驚鴻。

  宋子星立在大殿門口看著場中女子的身影,目光未曾移開。

  晉王府管家悄悄退了出來,面上略顯尷尬。他方才去通傳晉王,晉王根本不聽他講還嫌他礙事將他推到了一邊。他正不知怎麼回答宋子星宋將軍,卻見宋子星一笑,似不甚在意,偏頭低聲向他吩咐了幾句,管家立刻點頭下去安排。

  不一會兒,宋子星的座位竟安排在了花無多與公子修之間。

  按理說,宋子星應坐在郡主劉玉和公子琪之間,花無多應該坐在公子翌和李赦之間。但今日一進大殿花無多就坐在了公子翌與公子修之間,公子翌問她為什麼坐在這裡,花無多的藉口是這樣方便夾菜……公子翌一時找不到理由反駁也只好隨她去了。只因在他二人眼中,什麼規矩禮儀都是糞土,誰敢搬出來教育另一方必然被恥笑,也難得在這一點上他倆出奇的有默契。

  當宋子星剛坐下卻尚未坐穩之際,便聽見砰的一聲,長綾的一端擊在了他面前的桌上。他微一怔,便聽見晉王大喊:「宋將軍,喝酒!喝酒!」宋子星舉杯便一飲而盡,而後又是一擊,他驀地一笑,又是一杯,又是一擊,又是一杯,如此反復,竟絲毫不懼。

  殿中花無多的身影輕盈旋轉飛舞,長綾時而如雲霧散開,時而又如鳥兒展翅翱翔,令人眼花繚亂,可即便如此宋子星依然清楚地看清了花無多那副得意的眼神。宋子星笑,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自己的唇。

  宋子星此舉令花無多想到今日被咬之事,目光不由得起了變化,她就不信了,喝不死他!

  公子修的目光已瞥向了宋子星。

  這個時候,伏趴在桌上的公子翌忽然坐了起來,一轉頭看見宋子星,一張嘴露出滿口白牙,一笑,一挪位子,坐到了花無多原本坐的地方。他在宋子星喝酒的時候拍著宋子星的後背,酒氣沖天地喝彩道:「宋兄好樣的!宋兄好酒量!」

  李赦隔著一個座位都聽見了公子翌拍出來的咚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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