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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不過心底裡還是有點不安的感覺。順治揮揮手,孫長圓退了下去。他從背後摟著我,讓我靠在他懷裡。

  「別想這件事了。」

  「我是不想讓你過去的,可是良心上又覺得不踏實。畢竟生孩子是那麼艱難的事……」

  順治的聲音和語氣很柔,可是話意一點也不溫柔,「就算我過去,我也不是太醫,除了坐在外頭還能做什麼?況且,不是你不想讓朕過去,是朕自己不願意過去。」

  好吧,我應該學學當惡人的感覺——可我還是坐不踏實。

  這種心態真叫一個難受。說來說去,還是他不好!為什麼他要有這麼多大小老婆小小老婆的!如果他不是皇帝,沒那麼多女人,那我現在還用得著煩惱這種問題啊?

  我叫喜月差人去看看景福宮的動靜,是不是要緊。如果情勢好的話,那就……當然可以放心。如果情勢不好……

  如果情勢不好,我要怎麼辦?

  喜月差的人沒一會兒就回來了,然後喜月來和我說,頭胎總得拖一拖時候,沒那麼快,但是太醫和穩婆也都說該是順產不會有問題。

  但是她最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還有什麼情況?」

  「太后和皇上雖然都沒過去,不過皇后娘娘剛才已經過去景福宮坐鎮了,還多請了兩位太醫和老嬤嬤去守著雲貴人……」

  我點點頭,沒說話。

  「娘娘……」

  「皇后娘娘的名聲一向都好,她這樣做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她是後宮之主,本來這也是她的責任。」

  「但是娘娘啊,您……」

  我打斷她,「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說那些也沒有,說點有用的吧。」

  喜月點下頭,立刻換了話題,「娘娘那天讓我去找來的那紙包裡的東西……」

  我抬起頭,怎麼?

  「奴婢已經在自己身上試過了。」

  啊?我蹭地站了起來,「你怎麼試的?你,你什麼時候試的?」

  「就是娘娘說的那個法子,我沾了那粉末塗在鼻孔裡面。」

  我看著她。喜月不是又平和又慧黠的一個姑娘嗎?她怎麼也學會喜福那樣魯莽的作風了?

  「娘娘,奴婢相信娘娘是不會害人的,那天奴婢自己妄加揣測,後來想起來,時時覺得自己……娘娘莫怕,我這幾天一點事兒也沒有,這法子料來對人是無害的。」

  我慢慢坐下,真被她打敗了,「怪不得這幾天你不去抱玄燁……我可沒想著你這麼大膽……」

  我光顧著擔心順治,卻沒想到喜月也冷不丁來了這麼一下子。

  「不論娘娘是要做什麼,奴婢肯定都會走在前頭的。」

  「我知道。」

  在這座宮裡,能親近,能相信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與其說是我寵信她,她忠於我,不如說彼此在這深暗的宮裡,能互相存下一點秘密的只有這麼寥寥的幾個人。

  我和順治雖然關係比以前好得多,可是有許多事情我還是得一個人擔著。

  儘管我現在不懷疑他的心意。

  「你啊……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兩個人試過都沒有事,那,玄燁呢?什麼時候給他試?

  現在給他試用這原始的牛痘疫苗,會不會早了些?他小小的身體抵抗力夠用嗎?

  啊,還差點忘了,我也應該給自己用上這個。我那個打過各種疫苗預防針的身體可沒有被我一起帶來,現在的身體可是沒接種過任何疫苗的,天花可不會因為我的靈魂超時代,而到我面前就繞過去不找上我。

  拿棉球沾了一點那個粉末兒給自己塗上。大概是用得有點多,總覺得鼻子有點癢癢的想打噴嚏。

  「娘娘。」喜月又進來了,道了道萬福。

  「生了?」

  「還沒有。」

  哦。天都快黑了。

  順治在西屋裡忙他的,一步也沒有出來。

  好像要生的不是他的孩子似的。

  這麼亂的局面,我也真的很難分清楚是非錯對。

  在這裡,能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手臂下的人已經足夠,我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和愛心,去分給居心叵測的其他人。

  我以為我晚上可能會睡不著覺,一來是洗頭的時候洗得不太舒服——洗了一半皇后又差人來看看皇上是不是有心情到景福宮去看看雲貴人。順治問那宮女太后去了沒有,宮女老實地回答說太后沒過去,順治於是也說有皇后在景福宮坐鎮就可以了,他不過去了。我一分心,結果胰子水沫流進了眼睛裡。這個可不是現代無淚配方的溫和洗髮露,弄得我的眼睛一晚上都紅紅的。二來是……歷史上的一代紅顏著名美人生孩子,大小也算個歷史事件吧?我會聯想得多一些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很奇怪,吹燈脫衣上床,他睡外面我睡裡面,兩個人都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他就爬起來穿衣要去上朝,我現在已經訓練有素,一邊瞌睡打盹,一邊哈欠頻頻,但是絕不耽誤替他把袍子穿好扣子扣好戴上朝珠和頂冠……

  這邊打水擰毛巾,那邊漱口水牙擦和潔口鹽也都端過來了,外面也擺了早膳……幾乎天天早上都這麼忙碌——初一十五例外,那時候他得在皇后那裡過。另外,偶爾他也留在乾清宮,會翻翻其他人的牌子。對於這一點,我不能不去想可也絕不能去鑽牛角尖地想……有什麼辦法呢,在這個時代這個環境裡,難道我還想搞一夫一妻制不成?要真那樣別人不說,太后她老人家一定先滅了我再說。

  後宮不需要專寵,不需要真情……後宮只需要制衡、固權和繼承。

  順治喝一碗奶子,吃了一塊餑餑一塊肉餅甩手就走,時間掐得可真准。我喝了點奶茶,又看看玄燁——這小子好命地還沒睡醒。然後抓緊時間拾掇一下自己,去慈甯宮請安。

  喜月替我挑了一根發簪,準確無誤地插在一個恰巧的位置上,又在鬢邊給我簪了兩朵絨絨的小花,髮髻頂中則是一支不怎麼打眼的寶石珠釵。喜月梳髻的手藝相當好,很整齊又不顯得太扎眼,而且不用抹太多髮油就把一頭頭髮都攏得整整齊齊紋絲不亂,一點兒也不失禮於人。喜福則在一邊,對著光華滿滿的首飾盤子歎氣,「娘娘,為什麼這套翡翠的你從來不戴……皇上特地親手拿來賜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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