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祭司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他,一直都知道嗎?」我的聲音細如蚊呐。

  「嗯啊,」她點點頭,「連我都看出來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你的那種眼神,那樣癡迷纏戀的眼神看著他,那是以前從來沒有的,那是一個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的,那是經過了層層疊疊的歲月所積累下來的東西,那是只一眼就無法逃離的眼睛。所以,他愛的是你!只是你而已!」她轉過頭來,雙目如星光燦爛。

  「他這一輩子,愛過三個女人吧?一個是小曼,可在我看來,他愛她,不過是因為他的太子哥哥愛她;一個是那胡妃,可是,我卻覺得他對胡妃更多的是憐,是震撼,是感歎一個女子為他付出如此之多;最後一個就是你,是他燃燒了生命去守護的女人,默默的放在心裡的女人,想愛卻不能愛的女人。」她似乎在對我說話,卻再不看我一眼,聲音也越來越低。

  我微微笑著,微微流著淚,看著她的嘴角流出殷紅的血,終於頹然倒在那空曠無人的地面上。裙袂散亂……

  我跪下去,對她拜了三拜,然後撫上她的眼睛,合上這雙平淡、美麗的眼:「你跟他在一起了吧?永遠不會孤獨了。有些時候不一定要是愛才是愛的,生死契闊,還有什麼愛能比得上?」

  意,下一世,我到底要不要遇到你?我傷害了你,而你,又傷害了其他的人,這樣的感情……。可是,我依舊不後悔愛上你。

  烈日如火,我看著那兩具玄黑的棺木在冗長的禮節之後被放置到帝陵中。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啊,他們做到了呢。

  石公公走出來,攤開長長的黑色卷軸,刻板的念著:「皇上有旨,另召莫妃陪侍。莫氏一門,除鳳儀郡主外,身不在位,卻依仗皇恩,行事乖張,禍國殃民。現判莫氏滿門斬立決!念莫琰有功於上可免其罪外。欽此。」

  我一震:皇上,你居然為我打算到如此!

  身後被侍衛拖住的莫妃尖叫著,形容狼狽,再看不到一絲皇妃的尊貴和平日裡的高傲。

  這個女人的命運,我不想改變。既然皇上你有旨,那就讓她陪你一程吧。只是,那兩個人,莫老爹和莫夫人,我卻是答應過他們的!

  我轉身離開,莫妃尖利的聲音傳來:「妖女!你這個妖女!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殺了你!我詛咒你!你不得好死——」

  殺場之上,忽然拉開白幡將眾人隔開。

  「怎麼回事?」眾人紛紛猜測。

  「哎呀,畢竟是鳳儀郡主的家裡人,雖然是遭罪,自然也不能讓我們這些平民隨便參看的啊!」

  「是哦是哦,可是,郡主那麼能幹的人,還打敗了據說是很兇狠的南昭王呢,怎麼不救自己的家人呢?」

  「這你就不懂了,郡主從小就是由皇上撫養長大的啊,你說她是跟皇上親近還是跟莫家人親近?」

  「說得也是啊!」

  我坐在白幡之內,看著那蒙著眼的眾人,然後走過去摘下莫老爹和莫夫人的眼罩,對他們豎起手指在嘴邊要他們禁聲。莫夫人含淚對我點點頭,和莫老爹一起走開。

  旁邊,立刻有人帶來兩個蒙眼的人壓跪在莫夫婦原先的位置上。

  「爹娘,保重!」我看著他們踏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才輕聲說到。

  莫夫人流淚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莫老爹只歎了一聲:「以後再沒有莫書儀這個人了,你放心!」我點點頭,回望過去。

  旁邊的街角閃出一個人,懷抱了一個孩子。

  「父親!母親!請受孩兒一拜!」莫琰將孩子放到我手中,對兩位老人拜了下去。

  我將孩子放到莫夫人懷裡,莫夫人看看小孩,又看看並排而立的莫琰和我,終於上了馬車。

  那碌碌而去的馬車,終於結束了一個曾經顯赫一時的莫家。

  「真的要留下來陪我嗎?」轉身慢慢的走回宮,我終於還是出聲。

  「是啊,因為說過,要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啊!」莫琰在身邊輕笑。「而且,他們有那個孩子陪著,也挺好的。」

  「他們知道那個孩子不是你的嗎?」我忽然站住。

  「也許不知道吧,我就是為了瞞過父親,才做了那麼多。不過父親的話,我也不能肯定呢!但是,害你,傷心了吧?」他的眼神忽然溫柔,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所以,接下來不管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會在你身邊的,一直一直,直到永遠。」沒有任何起伏的平淡語調,仿佛在說著最正常不過的事,卻讓我的眼睛一下子濕潤。

  「嗯!」我點點頭。手伸過去,握住他的。他微微笑著,反握住我。我們就這麼走著,那些樹葉下重疊的光與影隨著風,一浪一浪在我們身上波動而過,眼前時而明媚時而晦暗,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番外:木錦讕

  我出生的時候,風雪漫天。娘親在大雪天等待父親來看望我剛出世的我,卻苦等不至……

  那時的父親在丞相大人的宴席上應酬百官,根本無暇顧及家中妻女。

  幼小的我渴望父愛,渴望那和母親不一樣的擁抱,但父親卻吝嗇給予。每每當我難過的問娘親:「娘,爹爹為什麼不喜歡我?」這時,娘親總溫柔的撫著我的頭對我說:「讕兒乖,爹爹不是不喜歡你,爹爹是太忙了。」說這話娘親,眼裡淚光閃耀……

  很多年後,當我漸漸懂事,我才明白,我的父親,身為京畿令大人的父親,並不是因為忙碌所以忽略我,忽略娘親。而是在他的心裡,從未有過東西比得上權勢二字。

  原來當一個男人對權勢完全著迷的時候可以是如此無情,無情到完全忽略身邊所有的一切。

  終於,在我三歲那年,長年寡言少語的娘親再也無法忍受父親一直以來的漠視,心死如灰的將自己關入了後院的佛堂,除了每日三餐由下人送入而外,再不見任何人。任我在佛堂外哭了三天,也是心冷如鐵閉門不出。我轉而求父親,父親卻是鐵著臉一言不發……

  我有種可怕的感覺,也許我這一生都在也見不到以前那個雖然不愛說話卻對我溫柔呵護的娘親了……小小的心靈唯一的依靠轟然倒塌。

  我開始了有父母雙親卻如同孤兒般的生活,在那個家裡,除了管家爺爺,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和我說話,沒有人會微笑著叫我的名字……我常常半夜被噩夢驚醒,夢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望無盡的空曠和寂靜,寂靜到讓我覺得可怕……

  我每天都去看娘親,在娘親佛堂外的石階上,和屋內的娘親說話。一句兩句,偶爾還能聽到佛堂裡低低的飲泣聲……可是,一年,兩年過去了,娘親再也沒從佛堂裡出來過。

  當幼小的我以為這樣的生活將會無邊無盡時,我看見了我唯一的哥哥——木錦颯,迎來了我生命裡唯一的陽光。

  那年,我五歲,他十五歲。

  父親以一副不耐的口氣介紹我們的時候,他冷冷的看著我不說話。我卻是從未有過的開心,我又有親人了,可以親近的人……雖然,他此刻看起來一點也不喜歡我,但是,沒有關係,他是我哥哥,我的哥哥!

  我笑盈盈看著他,幼小的心靈幸福滿溢,而他卻不自在的轉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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