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祭司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五九


  莫琰,我或許懂了我為什麼總是對你猶豫不決。因為你的愛有太多的守護,而沒有爭取。因為我爭取得太累了,所以希望一個人能夠堅定地留住我,對不起,這或許也是我對你的過分了。

  若是有一天,你能對我稍微霸道一點點,說不定我就那麼愛上你了。可是,你斷斷不會那麼對我!只因為你是莫琰啊!

  我出了莫府那道高高的紅漆大門,終於放慢了腳步,微微地喘息著。其實,我跟五公主還沒到這個程度的交情。其實,我今日倒像了作秀一般。只是,作秀便作秀吧,也難得一回。

  街上的行人還少,我赤著腳向那東門走去。

  太陽有點像燒紅的爐煤,掩隱在彌漫的大霧裡。旭日啊,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那種緩緩上升的感覺呢?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面朝東方呢?

  忽然覺得自己越來越想成為一個隱士了。這地方讓我覺得疲憊,無比的疲憊。只可惜佛家有云:紅塵紅塵,佛門一關,哪裡不是紅塵?所以,我註定脫不開,除非我不過這日子了。

  原來到頭來,我還是做不了那善權的人。

  「姐——」莫琰的聲音從了身後傳來,悠長悅耳。

  我笑嘻嘻地轉過頭,然後轉過身。

  莫琰皺著他好看的深褐色的眉,真是眉目如畫啊。

  他的手腕上掛著我的外袍,另一隻手提了我的鞋子,快步走來。我的衣衫染了清晨的霧氣,有些濕重,沒有飛舞的姿態。那件外袍被他裹在我身上,我微微一笑。

  這就是人生嗎?明明是夏日的尾巴上,明明天氣不是很冷,卻還是要穿那重重疊疊的衣衫。

  他忽然蹲下身去,提了我一隻腳放在手心裡,輕輕拍落上面的塵土,然後把那繡了大朵蓮花遮住半個鞋面的繡鞋套在上面。

  我的腳冰冷,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那樣突然沁骨而來的溫暖讓我有一瞬間的戰慄。

  我從他的頭頂上看下去,只看到他輕動的肩肘。我居然覺得傷心,這樣一個男人或者孩子在我這樣一個女人面前蹲下身來。

  而這次,似乎已經是第二次了,似乎很久以前他也在我的面前這樣放低過姿態。

  琰啊,我們總在避免傷害,其實避免的方法很簡單,不要去愛就好了。

  我忽然彎下身把他的頭環住,他一愣,慢慢地起身,雙眼慢慢地看向我。那眼裡有驚,有喜,還有無奈和痛楚。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顫巍巍地放開手。

  莫琰啊,我們都是懦弱膽小的人!我只是想要一個家而已,或者連家裡的人是誰現在都可以忽略不計了吧?我們之間似乎橫了太多的東西了。所以,仿佛逆水的河,我們沒有那個本事跨過去。

  我們算是在不對的時間裡遇上了對的人還是不對的人?總之都是一聲歎息!莫琰,我可以承認我有點喜歡你了。但是,我們都無法接受對方是嗎?我們考慮的東西真是太多了,如果無欲無求是不是更好?

  莫琰神傷地喚了一聲:「小七——」

  那悠遠綿長的尾音仿佛極細的絲線緩緩劃過我的心口,勒出猩紅的微弱傷口。原來你還記得啊,那一句「叫我小七吧」。

  秋天已近,但是總有一天還是會春暖花開。都說殘紅惹人淚,其實那些花草是最無情的。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我一直逃避,以為這個孩子會做出不對的事,可是,其實他比我更清醒吧?什麼時候可以做什麼樣的事。

  只一瞬間,莫琰的眼神又清澈了起來。他笑:「姐姐怎麼也是郡主,這個樣子豈不是讓人笑話?再說了,等你跑去,不知道五公主已經走到哪裡去了。」

  旁邊的轉角巷子裡跑出一輛馬車,莫琰撩起簾子,扶我上去。對那趕車的人道:「你先回去吧,這車我來趕。」

  小廝恭敬地下了車去。

  我坐在車裡,車身很平穩,但是為什麼我覺得晃得緊?莫琰,你真是聰明絕頂的人,這種時候你連車都不肯與我同坐,我們的確都需要冷靜一下。

  但是,何必呢?我們之間沒有存在,便沒有拒絕。我的傷心無關於人,只關於景,只是一個女人對於自身的感歎罷了,一個三十幾歲還找不到停留的地方的女人。

  在冷酷的盜者中成長起來的我,只是渴望一份溫暖與寵愛罷了!其實,這樣的女人很可悲吧?

  車子搖啊搖,搖得我有一點想睡過去,睡過去就不再醒來。可是,儘管閉了眼,心裡的感覺卻是無比清晰。

  那些許久不曾想過的過往仿佛愈釀愈醇的美酒在心裡飄散開去。

  暗夜,十三,你們現在在做什麼?有想我嗎?

  人在感到寂寞的時候啊,總是願意去回想那些能夠帶給他溫暖的人!暗夜、十三,你們是那黑暗寂寞的日子裡我唯一的光明。

  而現在……

  我睜開微眯的雙眼,看向那抖動的石青色布簾子。

  他亦是!

  所以,我沒辦法脫離這亂世紅塵,因為心裡還有眷戀,還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馬車的搖晃終於停了,莫琰的聲音湊近了簾子響起:「姐,到了,下來吧。公主還沒有走!好像是在等你!」

  「嗯!」我答應了一聲,自己撩了簾子。隔了一個薄影,我輕啟丹唇:「琰,不用掙扎,那晚,你跟父親的話,我都聽到了的。」

  他猛然抬起頭:震驚、痛楚、迷茫、悲哀,許許多多的感情從他眼裡迅速流過,快得我抓不住。

  我是他的姐姐,這是我說的,不是那個小七了。我對未央說的話說得多對啊,每個人只有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才能活得好好的。而我們現在都要活下去!

  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啊!

  遠遠地就看到子軒墨青色的蕭索樣子。那個男人,今年多大了?二十二吧?身為皇子,卻不愛那濃重的黑色,偏要弄這麼個落落寡歡的冷色調。

  我打起笑容走過去,遠遠地喊了一聲:「四哥!」

  子軒轉過身來,眼圈竟然是青的。

  停在路邊被團團護衛著的黑頂馬車的簾子被一隻纖纖素手打起,恍若歎息的聲音流動起來:「鳳儀來了嗎?」

  一匹駿馬走到旁邊,馬上的男人低下頭:「是。公主請儘快!咱們已經為她拖延了好長一段時間了。」那男人抬起頭來,朝我這邊瞪了一眼。

  我的步子一滯,是牟爾汗!我趕緊拉上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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