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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小豐子那麼聰明的人,我這樣來看謀爾念,如果謀爾念拿出玉牌賄賂他跑一趟通個信他必然是能辦妥的。

  救不救,救不救得了,就看你自己了!

  燈籠的光漸漸熄滅下去,看樣子我們談得夠久了。我踏著狹窄的過道走出牢房,完全不理會身後的那束追隨著我充滿猜忌的目光。

  小豐子果然在門口等著,我知道他在幫我站崗,畢竟讓人看到我私通刺客還是不好的。如今看來我不提拔他也不行了,他似乎已經賭在我身上了。

  小豐子見我出來,笑迎了上來。我想了想隨手從發上取下一枚簪子,放到他手裡道:「你拿著這個,以後若是我出宮了,你盡可以拿來莫府找我。」

  小豐子只微微愣了一下,便明白過來我這算是把他招了,立刻雙手接過簪子,道:「小的明白。」

  我點點頭,將燈籠還給他,戴上斗篷的帽子走了。

  番外·白狐記

  很多人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妖魔精怪。其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只是你沒有那個福氣一見罷了。也許,剛剛從你腳邊跑過的小白兔,現在在你頭上啾啾叫著的小鳥,都是些精怪也說不定。

  只是,在我們這些費了千百年心力修煉而成的精怪中都流傳著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是在人類面前現了形,那麼那個第一眼看到你的人就是你的主人,你要一生一世服從他——不管貧窮或者疾病,他都將是你的良人!

  也正是如此,很多精獸寧願死也不願意將自己的真身現於人前,不願丟棄那作為精靈的驕傲,不願委身於人。

  而我,成了那個讓他們蒙羞的另類。我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後,當一切都隨了塵土淡去,還有沒有人記得當初那只在烈火中化為灰燼的小白狐。

  第一次見到的他是在那馬背上。手挽銀弓,利箭尖鳴,說不出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他的黑髮被簡單地束在身後,配上他一身的勁裝,更顯出他的桀驁不馴。

  然後,我驚恐地看到我的身邊,那兩枝銀箭的箭尾劇烈地顫抖著,猶如我發抖的軀體。

  一片樹葉打著旋飄落下來,輕輕落在我的頭上。我聽到樹葉的歎息:「孽孽孽,皆是孽!千年一劫啊!小狐快走——」可是,到後來我還是不知道當時是因為驚嚇還是那種叫宿命的東西,我竟然臥在那裡,呆呆地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我。

  也許是經常攬弓的緣故,他的手指上有厚厚的繭,那兩隻修長而美麗的手指提起我的毛皮,那身在我們白狐界最華貴最純潔的毛皮。

  他的眼睛像我晚上躺在草地上看的夜空裡最璀璨的星星,他笑著對身後的男人說:「你怎麼能射死它?它很可愛啊!拿回去給太子哥哥,他一定會喜歡的。」

  那個男人一臉不快,答了一聲:「是,八殿下。」

  八殿下?我困難地在他的手指下扭頭去看他。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身後的那個男人對他不像是對於殿下的恭謹。

  他翻身上馬,將我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

  身下的馬一聲嘶鳴,揚蹄而去。

  我在他結實的胸口處蹭了蹭,莫名地安心睡去。只有那身後傳來的仿佛夢中呢喃一樣的陣陣呼喚讓我忍不住伸出頭來。

  我聽到同伴們的急切:「小狐——小狐——快回來——」

  我眨巴著眼睛,可是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卻讓我漸漸犯了困。

  醒來是因為頸上的疼痛,我有些氣憤地睜開眼。印入眼的是他的得意和欣喜。他的眼睛明亮得勝過我的一汪清泉。他興奮地提著我對前面一個斜身榻上的淺青色素袍男子道:「太子哥哥,看,意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那個男子卷了卷手上的書,回頭笑著招呼他道:「怎麼?又去打獵了?」他拿絹布擦了意臉上的汗後才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睜著圓溜溜的淺碧色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意將我一扔,我跌入他的懷抱。

  他笑瞅了意:「你啊,什麼時候都是這個毛躁的樣子!算算,你現在可是都十八歲了哦!」

  意蹭到他身上,揚著臉,臉上是醉人的笑容。

  如果說那個男人的笑是清風,那麼意的笑一定是斜陽,只有溫暖沒有灼熱。我忽然有點癡迷,一個千年的妖癡迷於一個十八歲孩子的笑。

  意笑著:「意一直這麼有什麼不好?太子哥哥說過會照顧意的啊。意只要跟太子哥哥在一起就好!」

  太子點了一下他的鼻子道:「你啊,可是皇族子嗣,妃子、孩子都有好幾個了,怎麼還是這麼長不大?」他的眼神恍惚起來,他喃喃地念著:「意啊,我們怎麼可能一直這樣?我們是皇族啊!」

  身後那個讓我起疑的人上前了一步,臉色有些不善。他沉聲道:「太子殿下!」

  那個被喚做太子的人這才回過神來,拍拍意的肩道:「太子哥哥很喜歡意的禮物,意去找個地方幫太子哥哥養起來好嗎?」意點了點頭,又抱著我走出了那座大殿。

  也許是我的錯覺,也許是我聽力的敏銳。

  那個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我的耳內:「他沒有用……為什麼一直護著……身份低下……」

  太子的聲音依舊輕柔而美妙,讓我一下子就清晰地聽道:「因為那個孩子是我唯一的弟弟,是唯一不會與我作對的孩子,也是我唯一不想傷害的孩子。」

  十月份,天氣已經漸冷。我往意的懷裡蜷了蜷,抬頭看到大樹大樹的石榴花,仿佛一朵朵的火焰燃燒在枝頭。我朝她們笑著,我說:「你們好啊!」

  可是,所有的石榴花都輕輕搖著頭。她們都念著那一句話,反反復複,一遍又一遍:「孽孽孽,皆是孽!千年一劫啊,小狐快走!」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傻地在他面前現出形來。我只記得那是一個月夜,一個十分美麗溫柔的月夜。一直到那灼熱的大火舔蝕上我嬌媚的面容,我還是如此清晰地記得那個夜晚。

  月亮像是大餅,十分好吃的大餅,高高地掛在湖面一樣的夜空中。

  我站在那窗外,那窗裡是兩個纏綿的身影,被綽綽的紅燭拉成長長的影子印在白紗窗上。

  孩子?他在我眼中真的只是個孩子嗎?

  我的淺碧色的眼裡忽然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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