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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我一笑:「你忘了我給你說的事了嗎?」他的手終於放開,只是眼中的擔憂還是一點不少。

  我們說話的一小會兒,那人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了。他的劍拖在地上,發出一陣震耳的低吟。御林軍的確不光是好看的,紛紛提了刀槍劍戟圍戰過去。

  其實御林軍的武藝是不弱的,只是在那人面前卻仿佛兒戲。只見他一揮手中的劍,圍上去的人瞬間呆滯。直到後面的人擁上來,才發現前面一波人已經在那一瞬間死去了。就連動作都還未來得及改變!只是,在越來越密集的人群中,那人也沒有辦法靠近我們一步,反有後退的趨勢。

  地面上的血開始由一攤攤彙集成一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血,只怕未央口中的血腥也比不上。心口難受地抽搐起來,仿佛要把心都吐出來一般。

  莫琰在我身後替我拍著,小聲地詢問著。

  君意回頭看了我一眼,複又把目光投向場上。只是那目光中已經沒有開始的輕鬆。可是,他是帝王,他不能退縮。所以,他依舊站在夜風中,一動不動。

  那把劍閃著熒熒的紅光,仿佛在血的刺激下興奮起來。但是,那劍表竟是一滴血也沒沾上!

  子謀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他沉沉看著那些經過嚴格訓練的御林軍一撥一撥地沖上去,又一撥一撥地倒下去,忽然放大聲音道:「難道你就是賀則人世代守護的劍的主人?」話雖是問話,卻沒有一絲懷疑的語氣。

  我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拉住子謀的衣袍:「你叫御林軍住手!你叫他們住手!他們這是在送死!他們根本就沒有用!」

  子謀摔開我的手:「郡主,沒有用嗎?你難道沒看出來他的動作已經越來越慢了嗎?哼,他再怎麼厲害也是人!不可能有這麼好的體力一人殺死所有的御林軍!御林軍本來就是用來保護皇上的軍隊,難道他們不該為了皇上去死嗎?」

  「你你你……」我的雙手揪在一起,回頭看了他一眼,忽地踩過前面的幾個人的肩膀,幾個翻身,向場中躍去。

  場中的御林軍顯然沒想到會有人從後面過來,竟然讓我不費什麼力氣就擠過去了。

  君意見我居然跑到了那刀尖之下,駭得大呼御林軍住手。

  那些年輕的士兵本來就是逼不得已才如此前仆後繼,哪個又不是惜命的人呢?紛紛拿著兵器後退幾步,將我和那人圍在正中。

  「你想必就是那鳳儀郡主了?也只有你才能讓這昏君喊住手了,哼,果真是拿人命不當人命!」

  我知道他這是挑撥之語,出口諷道:「閣下殺人不見血時可又把這些年輕人當人了?如此殘暴之人,不除,兵者何安?」

  他眼神一閃。

  我疾步一躍,袖中魚腸只等需要便可以立刻出鞘。

  他馬上回過神來,手中利劍朝我咽喉刺來。

  這是我在君意和莫琰之前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露出我的底子,但是我也知道,這一次,若是敗了便沒有機會再露第二次臉了!

  身後傳來人群的低呼,我清晰地聽到莫琰的聲音、君意的聲音、子謀的聲音,我一愣,竟然還有子言和子軒他們!

  他們?他們竟然也來了?

  可是,我的腳步沒有減慢,從他身側一閃,又直直從他正面逼了過去。

  我或許不是誰的對手,但是一個盜者唯一的勝點便是靈活!自然,我還有腦子。

  劍尖朝我喉間斜刺而來,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腕上的紅光突然大盛,仿佛有些東西破繭而出……

  眼看那劍尖離我的喉嚨越來越近,他笑道:「殺不了皇上,殺個他最心愛的人也不錯!」

  我手按魚腸,眼直望著那人的眼睛,沉聲道:「你以為你今日就能活著出去嗎?你死了不打緊,」我加大音量吼道,「那些給你陪葬的呢?」

  他的眼睛中透出錯愕,手一抖,劍尖從我頸項旁堪堪劃過。那冰冷的劍氣激得我的脖頸上冒出一層細密的疙瘩。

  可是,我贏了!

  我趁他閃神的一瞬間已經順著自己的腳步迅速轉到他的身後,手中魚腸抵上他的脖子。

  我是盜者,但我們同時又是不錯的暗殺者。我知道一個殺手最忌諱的不是走神,而是在出手的那一瞬間走神。那一瞬間便是人殺我和我殺人的區別!

  那一瞬間可以決定一個一流殺手和一個二流殺手誰生誰亡!

  顯然,與他相比,我是一個連二流都不足的殺手,或者連殺手都稱不上。但是他,卻真真正正的不是殺手!他似乎連這方面的意識都沒有,或者是仗著自己武功高強?

  我比他矮出許多,將刀架在他脖子上頗為費力,故我招來一個御林軍士兵,把牟爾念交給他,順手將魚腸收回袖中。

  我的魚腸算是徹底暴露了,可是,皇上沒開口,誰都沒有說,仿佛根本就沒見過有個郡主憑空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刀一樣。

  旁邊突然沖出一個人,砰地撞上我,一把抱住我,哭道:「郡主啊,你嚇死奴婢了!」

  我一看,是未央那個傻丫頭,忙拍著她的背道:「我不是好好的嗎?我很惜命的。」

  她那麼大個人了,還抬起紅紅的眼睛望向我:「奴婢一來,就見你沖向那把劍。」她呼地揪緊我的衣服。我知道她緊張,也只有任她發洩。

  目光穿過厚厚的人群,莫琰的笑臉投到我的心裡,暖融融的。真好,不管做什麼,都有一個人在牽掛著你,支持著你,為你考慮著。

  君意的衣擺拖在地上,他的腳步踏著石梯一階一階地下來。然後他站到我面前,眼裡全是風雲湧動。

  啪!

  一聲巨大的脆響!

  所有的人都面色一震。

  我捂著臉,面上沒有一絲波動,就這麼如三月的湖水,如四月的飄絮。

  君意的手有一絲顫抖,他伸手要撫我的臉,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他是皇上,他要打一個人誰都不能說不可以。我說過的,君意,錯過了那最後一次機會,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現在,已經失去了,那麼,這些溫柔又還有什麼意思呢?

  君意終於收回手,對我壓低聲音道:「以後再也不准以身犯險!」

  我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大聲答道:「臣遵命!」這一聲,我清楚地看到君意臉上的尷尬之色,這一聲也徹底奠定了我和他的君臣之分。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意,我以為我可以在你身邊一直無知,一直不用長大,可是,我們還是走到了這一天。那麼,我們就按你的安排走下去吧,不管有多麼艱辛,不管結果會讓我們多麼的疼痛。

  君意抬手對押著牟爾念的御林軍士兵一揮手,小兵立刻會意地帶走了牟爾念。

  牟爾念眼裡沒有一絲慌張,只目光頗為奇怪地看著我,靜靜地跟著御林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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