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祭司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一五


  依舊是深潭一樣的藍眼睛,依舊是俊逸仿若斧削的臉龐,依舊是飄飛的半長髮,依舊是談笑中無意識輕叩著的手指。

  暗夜,原來離開了這麼久,看了那麼多與你相似的人,我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你的,即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

  「如何?」一個粗曠的聲音打亂了我的思緒。我依依不捨地移開膠著在暗夜臉上的視線。

  心咯噔一跳!

  是他,竟是那個大嗓門的大叔!而旁邊,坐著面色委頓的十三!

  十三啊,你果然……

  不過,那又如何?那裡終究是你的賊窩我的家,我們也終究分離,一生一世不再!

  暗夜的手指叩著粗糙的木椅邊緣,眉心輕輕地皺起來。我知道,他在掙扎。

  「好!」

  大叔的表情一松。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他眯著眼睛,如此的形勢下,仍舊是一切盡在掌握的高高姿態。

  大叔望著他,突然湊近身子:「你他媽的賊頭子,你還有什麼資格跟老子談條件?」

  暗夜咧開嘴,舔舔下唇,眼裡忽然光芒大驟:「就憑'盜者'上上下下幾百條命!就憑這雙你們想得到的手!怎麼?我還是沒有資格嗎?」他舉起手來,仿佛欣賞一件藝術品,可是眼中的光芒卻讓我心慌:他會!他會毫不猶豫的毀了那雙千金不換的手!

  暗夜?我的心涼了開去,原來你也有這麼噬血的時候!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我將整顆心都放到你身上,卻還是沒能夠讀懂你。是你將自己埋得太深還是我愛你終究不夠?

  「好吧,說說你的條件!」大叔頹然地坐回椅子上,拉開了自己和暗夜臉與臉之間的距離。

  我的心這才松了下去。

  「我要你們放過老大!只要你們放過老大,我們'盜者'以後將永遠為您服務!」暗夜語氣虔誠,身子離開木椅,緩緩矮下去。

  靜默,無比壓抑的靜默在房間裡緩緩流淌。我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原來,在你的心裡一直的一直最重要的都是老大!你為了他,居然不惜向別人下跪!那麼高傲的人,那麼整潔的人,那麼談笑間一切灰飛煙滅的人,就這樣蜷成一團,仿佛迷途的孩子。我的身體難以控制地顫抖起來,我甚至聽到自己的牙齒磕碰的聲音。淚毫無預兆地從眼角滑落,卻漸漸化作透明,終是連地面都來不及觸及就化做霧氣消散了。

  而我,卻什麼都來不及留下嗎?

  一直低頭不語的十三猛地抬起頭,望向我的方向,眼裡盛滿探詢和疑問。我愕然地回頭看向他,看向他的眼睛。

  難道,他感覺到了我?可是十三,才這麼短的時間,你怎麼憔悴成了這個樣子?

  十三的眼神終於又轉為迷茫,再次低下了頭。

  「好!」大叔停止了來回的踱步,仿佛下定決心一般一砸煙灰缸,憤憤地應道。

  黑色的灰燼在地上撲成一片……

  暗夜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來,微笑著坐回木椅上。他,又回到了那個風清雲淡燦若驕陽的男子。

  暗夜淡淡地說著:「以後你要什麼我便幫你偷什麼。只要是存在的證據,沒有'盜者'拿不到的。這才是你們這些警察費了這麼大氣力非要抓住我們不可的原因吧?真是聰明啊,抓了我們一個,再讓我們去幫你們抓那些你們永遠都動不了的人!」

  大叔的臉色暗下來。暗夜道:「我可以走了嗎?」

  大叔難堪地點點頭。

  這時,十三突然站起來,叫了聲:「暗夜!」

  那聲音裡的淒厲讓暗夜的身形明顯一頓。

  「小七死了!」

  我的呼吸一窒,他們……他們要談到我了嗎?

  就在我以為暗夜不會再理十三這個「叛徒」的時候,他卻仰起頭,輕笑兩聲,答了句:「我知道,死在你的手裡!」狀若隨意,卻一字一句,咬得清晰無比。

  十三明顯受了重創,臉色一下煞白,許久,才哆嗦著嘴唇道:「那,可否讓我頂替她的位置?」

  暗夜轉過身來,眼裡是藏也藏不住的譏諷。他瞧了一眼在一旁不說話的大叔,哈哈笑了:「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做警察,還想來做我們這種賊嗎?」

  十三點點頭。

  「她的位置用不著你頂!」暗夜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死了就死了,現在的'盜者'少一個跟少兩個還不是一樣?」

  「不是的,她沒死!她在這兒!」十三臉色突然嚴肅起來,他狠狠地捶著自己的心口,狠狠地說。

  我清晰地聽著那咚咚的聲音,仿佛擂在我心上。

  十三,你這是何苦啊!

  十三,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啊!那一刀,我生生地在你面前插進去。那一刀,我明知道會讓你痛苦至今,可我還是插了!十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明知道他聽不見,我還是一遍一遍地在心裡念著,百轉千回。

  暗夜腳步一抬。

  「你給我站住!」十三終於怒了,一個箭步沖上去提起暗夜的衣襟,將他按到牆壁上:「你這個渾蛋!渾蛋!你到底愛過她沒有?你到底愛過沒有?她到死都念著你!」

  暗夜一個反手,輕鬆地鬆開了十三的制約,直直地用他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看進十三的憤怒:「不然要怎樣?到死都念著你嗎?」

  十三木然,力氣仿佛被人抽空了一般,緩緩地沿著牆角滑落,終於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那般無助的十三,那般脆弱的十三,那般我從未見過的十三……我的心仿佛被人用鈍刀狠狠地戳著攪動著,一刀一刀,沒完沒了,鮮血淋漓……

  大叔早輕輕出去,輕輕帶上了門,低低的「吱嘎」聲仿佛沉重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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