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祭司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我沉思地望著君意,一時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翠丫頭見我們都沒有表情,又撐著身子爬到五公主的身邊,哀求道:「公主,公主,公主救救奴婢啊!」五公主任由她拉著衣擺,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

  我望著君意的眼睛,那裡面黝黑深邃,看不到底。我歎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饒了她吧。」

  君意眼裡露出讚賞之色,這才揮了揮手,讓五公主帶了一幫下人退了。可是,一頓好好的飯也就此攪了。

  一旁的莫妃倚過來,嬌聲道:「皇上,不如叫兩個孩子先在妾身這裡住下吧,皇上疼愛兩個小輩,也好常來瞧瞧。妾身身為他們的姑母,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一句話,硬是要嬌滴滴地分成好幾句來說,聽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好個常來瞧瞧,只是來瞧誰就不知道了!

  君意頷首許了,就帶了一大幫的宮人走了,只是走之前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離丫頭你記住,為君者不能軟弱無力,白白讓權勢旁落,卻也不可殘暴任性,否則守得了這天下一時,可亡的日子卻也不遠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回頭,我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但是,字字我都能聽出他話裡的沉重。

  我不禁迷惑,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跟一個九歲的丫頭說這些?

  可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已不見了他的身影。

  君意一走,莫琰也過來拉了我對莫妃道:「娘娘,小侄和姐姐也先告退了。」莫妃叫了一個嬤嬤領了我們下去。

  我回首看向這偌大的宮殿樓閣,我是最不愛爭的,卻永遠都逃不過這爭爭奪奪。以後的路還不知道有多長呢!

  五、記憶

  住在宮裡後,我就開始沒事搗鼓了。這才驚覺以前那種偶爾忙碌偶爾悠閒的生活我有多懷念。

  首先搗鼓的就是這煩人的「一字鞋」。我本來是想去找那宮裡的「能工巧匠」出山的,消情走過來羞怯地說她會針線活。

  我驚訝地問她才多大,結果她居然說她已經十四歲了,嚇得我一愣。

  我一直以為她這瘦瘦小小的模樣也就八九歲,沒想到都快能嫁人了。想著我與她的同病相憐,心下忍不住一陣疼惜,便把做鞋子的事交代給了她。

  她一臉笑容地走了出去,我忍了忍還是叫住了她。

  望著消情漸漸明朗起來的臉,我歎道:「消情,我還是給你改個名字吧。」

  她想也沒想就說好。

  我驚訝道:「你連自個兒的名字都隨便嗎?」

  消情抱著我給她的圖樣,眼神迷離:「窮人家的孩子有個叫得出口的名字已經不錯了。」她回過頭來,望著我靦腆地低下頭,「何況奴婢本來就是小姐的丫頭,小姐愛叫什麼,都行!」

  「消情,」我正了面容,「我之所以讓你在我面前自稱奴婢是因為在這世界裡,每個人只有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才能好好地活下去,並不是就此看不起你。你若以後還在我面前說這些我不愛聽的話,你也就不用跟著我了!」我頓了頓,「還有,在宮裡,最好叫我郡主!」

  「是,郡主!」消情的臉又亮了起來。

  看來要消滅掉她的自卑感也是個艱巨而浩大的工程啊!

  「那就叫未央吧!你那淒淒涼涼的'消情'就留給別人吧!」我笑盈盈地撐住了下巴。

  「未央謝郡主!」她拜了拜,退了出去,剛打起簾子又回過頭來:「郡主,其實你笑起來真好看。郡主自從進宮後開朗了好多,奴婢看著也高興!」

  是嗎?我淺淺地勾起嘴角。或許我的確是在改變。

  當我睜開眼,再也不是熟悉的那個雖然冰冷卻滿漲我的情愛的世界的時候;當我想到,我最依賴的兩個人卻互相傷害的時候;當我迷茫於對那個酷似心中的神卻又明確地知道不是他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的時候;當我把對他說不清的依戀緊緊抓在手中,當做救命稻草的時候……

  就算是身體的殘缺,愛或者恨都可以支撐人活下去,只要紅塵中陽光依舊。可是,習慣於在無邊的黑暗中穿行,習慣於握著手心裡最後的溫暖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可以穿越這樣的世界」,那麼,當那束光亮消散,便只剩下無邊的冷漠和揪心的恐懼了吧?喜悅、悲傷,幸福、痛苦,成功或者失敗,一切又還有什麼意義?就連生與死,也不過是刀片劃過手腕那一道淺淺的阻隔。

  眺透過窗櫺,明明是紅日懸空,身上卻微微顫抖。那些久遠的記憶仿佛蝕骨的蛆,即使身體腐爛,依舊攀爬於僅存的殘骸之上。

  「把包子拿給我!」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流著口水看著我手上的包子。漆黑的臉,只有那對閃著讓我心驚的光芒的眼睛清晰無比。

  「不要!」我將包子壓在身下,往漆黑的胡同裡縮進一點。不要!死也不給!已經四天沒有吃東西了,好不容易從垃圾筒裡找到半個包子,還是肉餡的!怎麼都不可以讓出去。給他,我會餓死;不給,大不了被他打死。反正都是死!我倔強地瞪著眼前這個流著鼻涕,明顯比自己大出幾歲的男孩。

  「拿過來!臭鬼!」他一下子撲上來,揪住我的手。

  雙手被禁錮,我掙扎,我憤怒,我詛咒。一口咬去,將半個包子咬在口中。背上是麻木的疼痛,我忽然恨,恨這不公平的世界。為什麼人家可以隨意地丟棄,而我,連擁有都不配!

  手一掙,紅光過處,旁邊立起的鏽管道轟然倒下,準確地砸在身後那個男孩的頭上。

  瘦弱的身子連晃動都來不及,已經順著管道倒在腳前。只有那臨死前的眼神,在我面前一晃而過,卻成了永遠。那裡,有恨,有驚,也有不甘,還有解脫嗎?早就想離開這個無情的世界,卻始終苟延殘喘。

  血,如一幅詭異的地圖,流滿地面,混在震落的暗紅色鐵銹裡,妖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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