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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二


  因甫出京便遇襲,眾人一路提心吊膽,倍加警惕,唯恐再遇伏擊。

  但一連十餘日風平浪靜。

  待後面需經過北狄騎兵滋擾過的地域,已有附近駐軍提前得了令諭,沿路重兵護送。待到吳蜀邊境附近,更有蜀國將領領兵前來接應,徑把木槿連同隨行的禁衛軍領入蜀境,吳兵這才撤走。

  果然是鐵桶似的保護。

  枉費了木槿精心預備的百寶囊,而藏在腰間好些個日夜的軟劍也只能徒喚寂寞了。

  木槿甚覺無趣。

  好在到了吳境,五哥也就近了。

  自此木槿便帶著從人先在翼望山別院住下,許從悅則自己去和蕭以綸說了,在前院一間客房住下。

  此處是蜀國國主別院,附近駐紮的軍營不少。

  成詮所帶的禁衛軍一支數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久在人家地盤滯留似乎有些不妥,故而成詮第二日便引禁衛軍退出蜀地。

  臨走時,成詮道:「皇后娘娘預備回去時事先通知臣一聲,臣便引兵來接。」

  木槿牽掛吳都,寫了給許思顏報平安的書信交他派人送回,又笑道:「成校尉先回京城吧!皇上那邊更需要你們幫忙。我這邊不用擔心,若要回京,五哥自然會派人送我。何況我身邊從人也不少,從悅又跟著。眭」

  成詮不過頓了頓,便答應下來。

  即便出嫁,木槿依然是蜀國最尊貴的公主;即便父母皆已不在,也有疼愛她的兄長在。把她留在蜀國,的確沒什麼顧忌的。

  而木槿素日呆在深宮大院,被宮規禮拘束著,原就遺憾能出門的機會太少展。

  這些日子終於離宮,趕路趕得又急,根本無法領略沿途風光。如今破天荒第一回住在風景秀麗的山間別院,背山依水,北有遼闊原野,南有富庶城郭,甚至西邊還有一處道觀,住著幾個頗有見識的道士,加上蕭以綸難得一次派上用處,盡心竭力天天安排好每一處遊覽,每一頓飲食……

  木槿倒也玩得身心愉快,四體通泰。

  不愉快的是明姑姑、青樺等人。

  每每看到她挺著鑼鼓似的大肚子,如猿猴般在山間縱躍蹦跳,明姑姑跟在後邊看得心臟一抽一抽,忙不迭叫人去尋治心疾的藥。

  正好當日顧無曲為慕容太后練制的藥丸還有剩,被如煙和其他藥材包在一起帶來了,遂趕緊找出來,也不管顧無曲是不是吐過口水,先服下兩粒再說。

  此後,木槿出去遊山玩水,明姑姑便不敢再跟著了。

  明姑姑不跟,木槿愈發跟沒上籠頭的野馬似的,一時興起居然自己跳上了一匹野馬,生生把它馴服了。

  這一回,換了青樺、顧湃看得心驚膽戰,對著那匹野巴火冒金星,恨不得一刀把它給剁了。

  而木槿展現一番與眾不同的身手後,並未顯出有何不適。隨行太醫戰戰兢兢把了脈,表示皇后玉體安康,胎兒健康茁壯,這才叫眾人安了心。

  於是木槿更是興致勃勃,還給自己馴服的烏足白馬取了個名,叫作踏雪烏。

  唯一叫木槿不痛快的是,蕭以綸似乎太庸懦了,庸懦無能到她都想不明白,聰敏睿智的五哥,怎會有這麼笨的異母哥哥。

  她想知道吳都目前狀況,讓蕭以綸打聽,半點消息也打聽不出來;叫他到吳國去找地方官要邸報來看,結果人倒是派出去了,回來說縣官沒收到呢,太守大人沒在……

  連想知道蕭以靖那邊情況,也只能回答,在打仗呢!在晉州西邊哪裡打仗呢,鬧不清到底在哪裡,總之在打仗呢!幾時回來?哦,應該快回來了,快了吧!就這幾天吧!

  木槿拿了輿圖來給他看,分析蕭以靖目前應該在哪裡,蕭以綸憨憨地湊過去,聽她說了半天,居然來了一句:「哦,原來這個是邊疆地圖啊!」

  木槿很想把輿圖拍他臉上。

  除了吃喝玩樂他還懂啥?真是白瞎了那張還算英俊的面龐了。

  ——五哥你知不知道,對著個笨蛋很無聊耶——

  這日她騎了踏雪烏慢悠悠轉回來時,正見顧湃、千陌等近衛正抓著某人痛揍,將他打在地上,一身素衣滾了黑衣。

  「喂,在做什麼?」

  木槿忙喝止時,顧湃等才住了手,定睛往那人看了一眼,惶恐道:「哎喲,是從悅公子啊!天色昏暗,我等看到有人在此鬼鬼祟祟偷窺,以為哪裡的宵小想對皇后不利呢,不想誤傷了公子……」

  木槿抬眼看看尚未落山的太陽,清清亮亮的天空,明知部屬記恨織布之事,一時無語。

  許從悅鼻青臉腫,滿頭滿臉的灰塵泥土,苦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雖說顧湃他們武藝不錯,但許從悅也是自幼習武,若非刻意不還手,絕不至於被人打成這樣。

  木槿不是滋味,瞪他兩眼,便道:「不妨事就好。總比被人一劍穿心強。」

  許從悅紅了臉,默然無語。

  見她牽馬上山,也便不聲不響地跟在她身邊。

  青樺貼身跟隨著木槿,沒能揍到他,這時見他就在旁邊,不由地轉起念頭,想著能不能找補一回,把他給一腳踹下山去。

  木槿瞥見他神色,便喚道:「青蛙,來替我牽馬。怎麼覺得這馬兒今天脾氣不好,隨時想踹人一腳?」

  「……」

  青樺想瞪許從悅一眼,沒敢,板著臉牽馬走開了。

  許從悅深吸了口氣,緊走幾步到木槿身畔,低聲道:「織布之事,是我錯了。當時滿心只想著怎樣帶母……帶吉太妃離開京城是非地,不敢出半點差錯,才……皇后,我願意補償。」

  木槿怒道:「怎麼補償?你怎麼還布家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我一個忠心耿耿的織布?」

  許從悅垂頭道:「我去他墳上磕頭賠罪,我供養他父母親人一世,我找高僧替他超度……他沒能替你做到的事,我來替他做,好不好?」

  木槿還待罵他,卻見他低著眼睫,桃花眼裡霧氣氤氳,水意溶溶,有種心如死灰般的絕望。

  忽想起往日那個活躍善良的黑桃花,她鼻子一酸,便再也罵不出來。

  半晌,她沙啞地笑了笑,「嗯,那你先替我做一件事吧!若是織布在,應該早替我辦到了!」

  許從悅眸光頓時一閃,「什麼事?」

  ——為卿不辭長做賊——

  兩天后,蕭以綸那邊依然是吃喝玩樂安排得頭頭是道,政事戰事一頭霧水,許從悅卻已帶著鄰近州府的朝廷邸報回來了。

  因這位四哥在從政和玩樂兩方面表現出的才智相差太過懸殊,木槿斟酌後瞞過了他,悄悄將許從悅喚到別院旁的山坡上,趁無人時相詢。許從悅很快將一疊邸報遞給她。

  木槿甚是訝異,一邊翻看一邊問道:「你是不是拿身份壓他們了?給得這麼爽快!」

  許從悅笑了笑,「我謀逆的消息早已天下皆知,還能用什麼身份壓他們?不過……倒的確重操了一回舊業。」

  「重操舊業?」

  「嗯,又當了回大盜。」

  「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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