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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木槿明知她亦是深宮長大,未曾經歷過如此艱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娘娘我保護你!」

  秋水愁道:「奴婢死不足惜,只擔心娘娘這樣奔波下去,身子受不住啊!」

  木槿微哂,「習過武的人哪會那麼嬌氣!你瞧你身體不就比如煙她們好許多?即便剛把你丟在那裡照顧豆子應該也沒問題,只是你沒出過門,不瞭解的事兒太多,外面的生活只怕一時無法適應。」

  她沉吟片刻,笑道:「其實我不瞭解的事兒也多。比如孟緋期被毒蜂咬了,便是毒性難解,也不會瞬間發作,還發作得那麼厲害吧?」

  這話秋水自然回答不了。而木槿的目光,亦是投向樓小眠。

  經了這場廝殺,樓小眠不好再對她愛理不理,遂將手中香囊晃了一晃,「皇后聰慧絕頂,自然猜得出這裡動了些手腳。」

  木槿半偏著腦袋,打鬥中微微散亂的傾髻有些頑皮地垂落。

  「仿佛是無憂香。這香平時無毒,佩於身上甚至頗有益處;只是聽聞這香中有兩味藥,是好幾種劇毒的藥引。而方才樓大哥有意無意站在了上風口……樓大哥這是早就在防範孟緋期了?」

  樓小眠抱著肩,倦倦地笑了笑,「這人一身武藝實在太可怕了。君子鬥智不鬥力。」

  木槿嘿然,「對,樓大哥是君子,是君子……」

  只是這「君子」實在比孟緋期那身武藝還可怕。

  她甚至都沒聽說樓小眠跟孟緋期有過交集,卻已無聲無息將他給算計了……

  又或許,樓小眠刻意在告訴她,別因為他不會武就小瞧他,關鍵時候,還是他的「智」最管用。

  瞧著樓小眠不似之前冷淡,木槿追問道:「不知樓大哥下的是什麼毒?能要他命麼?」

  出京後兩番與孟緋期交手,木槿都未落下風,反將孟緋期弄成豬頭腫臉,狼狽逃竄;可孟緋期出手越來越狠辣,流年被殺,豆子重傷,青樺等人則不知被他趕到哪裡去了,打鬥時還處處指向她的腹部……

  許思顏吉凶未蔔,京城本就危急,可木槿一再被他陷害,處處被動,至今無法與禁衛軍會合,連自己都難以保全,更別說相助許思顏了。

  到了此時,便是五哥再怎麼心存維護,木槿都不打算再對這位堂兄手下留情。

  畢竟,她孩兒的性命,可比這位不上道的堂兄金貴多了。

  可惜樓小眠歎道:「我沒打算要他命,只想著萬一和他敵對時保住自己的命。」

  木槿甚感遺憾,同時又不得不贊道:「也虧得樓大哥一步三算,處處小心謀劃後路,不然今日咱們就慘了!」

  話未了,車輪般是撞到了什麼東西,猛地一晃停了下來。

  樓小眠變色,向後探了一眼,聲音便冷了,「可惜,我的後路謀劃得遠遠不夠!」

  外面喧鬧之聲響起,雜亂的腳步後,便聽得慕容琅在外笑道:「從前我便說皇上表哥戴了綠帽子,表哥偏偏不肯相信!瞧瞧,這喬裝打扮的,打算跟野男人私奔了?果然是個淫浪的——賤人!」

  木槿臉色亦白了白,卻很快鎮靜地笑了笑,令秋水將簾子打開,歎道:「瞧來我看人的眼光著實有點問題。當日我怎麼會覺得慕容家這位姑娘心直口快,性格爽朗,可能會是雍王的良配?」

  秋水咬牙切齒道:「娘娘其實原也沒錯。一個枉為千金閨秀,粗俗蠢惡,滿口噴糞,形同潑婦;一個枉為臣子,謀權篡位,大逆不道,禽獸不如,豈不正是天生良配?」

  木槿笑道:「那麼,本宮還真要恭賀樂和郡主了!祝你們……賤人配狗,天長地久!」

  慕容琅漲紅了臉,怒道:「死到臨頭,你還敢嘴硬!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蒙鼓,剁了你的肉喂狗?」

  想來孟緋期也比他們想像得要聰明許多,吃了幾次虧後,已意識到他的勇武未必能對付得了狐狸似的樓小眠等人,竟提前通知了慕容琅在此埋伏。

  如今,馬車四周已被數百名甲胄鮮明的士卒包圍,前後道路封死,便是木槿沒懷孕,都沒法突破重圍,更別說如今六個月的身子。

  且經過方才一陣打鬥,她小腹已在隱隱作痛……

  但木槿依然鎮定自若,輕笑道:「慕容琅,本宮不信!」

  慕容琅眯起眼,「你說什麼?」

  木槿朗笑道:「本宮不信你敢動我半根汗毛!本宮不僅是大吳的皇后,更是蜀國唯一的公主!動我?不論你們能不能奪得君權,在一場混亂後,你們還有力量抵擋蜀國的報復?關鍵時刻,連慕容依依那樣的正室嫡女都能成為太后的棄子,何況你不過是慕容家眾多庶女之一!到時看誰的皮蒙鼓,誰的肉喂狗!」

  慕容琅冷笑,「皇后娘娘當我是嚇大的?還是認為邊關那些將士的刀箭是拿來擺設的?蜀國為你發兵……呵,如果皇后的父母還在的話,或許可能吧!如今那位只是哥哥,而且還不是親哥哥,便是有些見不得人的想法,到底還是把你送來和親了不是?還想他為你發兵?」

  木槿歎道:「若換你家那些冷血哥哥,自然是不可能。若樂和郡主依約嫁給本宮兄長,大約就懂得什麼叫作手足之情了!咦,本宮可算又發現你和雍王的一個共通點了……」

  慕容琅本已怒氣上湧,待要打斷她的話,忽聽得她如此說,又忍耐住,半嘲半諷地看向她嶠。

  木槿懶懶地靠著車廂板壁,說道:「你和許從悅,都不懂得手足之情,隨時都能犧牲掉自己的兄弟,比如慕容家犧牲了慕容繼初,許從悅則打算要他堂弟的皇位和性命!卻不知許從悅是不是打算連他親娘的命一起犧牲掉?」

  慕容琅顯然早已得悉木槿將吉太妃帶走之事,聞言已沉下臉道:「吉太妃在哪裡?若你交出她,或許我會放過你也說不定。」

  木槿淡淡道:「本宮不需要你放過。你只需知道,若有人剝本宮的皮去蒙鼓,吉太妃的皮所蒙的鼓一定會送到許從悅面前,而且——」

  她圓圓臉兒笑起來依然嬌稚可愛,微傾的身子卻令那眼神沾了幾分邪惡。

  「本宮保證,本宮的部屬們會很小心,吉太妃的皮蒙了鼓,吉太妃的人一定還活著!本宮素來狠辣,部屬也被教得狠辣,絕對不會吃半點虧!」

  慕容琅俏顏蒙雪,冷冰冰地看著她,「身陷人手還能如此鎮定,皇后果然不同尋常!但我倒要試試,若知曉你落在我手中,你的部屬還敢不敢對吉太妃無禮!何況,用你來換吉太妃,對他們而言,是個極合算的買賣吧?」

  她一揮手,「來,先去把咱們尊貴的大吳皇后、蜀國公主好好安頓下來!」

  樓小眠一直沉默地看著兩個女人的對峙,此時才輕歎,「我也需同去麼?」

  慕容琅盯他半響,才嫣然而笑,「自然要去!樓相驚才絕豔,雍王也傾慕得很呢!」

  樓小眠道:「甚好,我也想見見雍王殿下!相識那許多年,我反倒越看不清他了,這回可得留神看仔細了!」

  那邊已有人過來,接替鄭倉的位置掌車。

  鄭倉不動彈,先回過頭看樓小眠。

  樓小眠點一點頭,鄭倉才擲下韁繩和馬鞭,坐到另一邊,憤憤地看著眾人。

  一時又有將領過來,卻是去拿鄭倉的長刀。

  鄭倉又看向樓小眠。

  樓小眠淡淡道:「倉叔,識時務者為俊傑。給他們吧!」

  半掩於袖中的雙手卻無聲地比了個手勢。

  鄭倉立刻站起,解下刀鞘來,看似欲將刀交給那將領,卻在將領抬手來取的一刹那,拔刀,揮出。

  「呀——」

  將領驚叫閃避時,鄭倉已飛身而起,躍過圍堵的眾兵卒,奮力突圍。

  高大魁偉的身軀,居然亦能靈活如倉鼠,瞬間從人群中鑽得遠了。

  「抓住他!」

  慕容琅高叫,持了寶劍奔過去,竟要親自去圍堵鄭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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