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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她果斷地轉移了話題:「墨兒如今不再又黑又瘦了吧?」

  蕭以靖微笑,「你瞧著五哥黑麼?你那五嫂膚色則和你相若。我們的孩子,又會黑到哪裡去?滿月後膚色便轉過來了;雙滿月後更是白白胖胖。小傢伙不知愁,不解事,吃了睡睡了吃,自然養得快。父皇抱了幾回,很是喜歡,還說墨兒若是性情活潑些,長大了多半能像他那般傾倒天下美人……」

  想起父皇瀟灑自信的模樣,木槿不覺失笑,「聽說父皇回去後照常飲食起居,上朝理事也井井有條,我原來還想著是使臣怕我擔憂,故意這麼說著寬慰我呢!看來是有了孫兒,終於看開了母后離世之事!」

  蕭以靖眸光頓黯,「木槿,你認為父皇能看得開嗎?」

  木槿一怔,「五哥,莫非……」

  蕭以靖凝注著她,「我一直留在吳都,蜀國無人主持,父皇便不得不親自勞神朝政之事。我也吩咐了千瑤多多帶墨兒陪伴父皇。我只盼他分了心神,日子久了,心裡的傷鬱便能少些。木槿,我們已經失去了母后,我不想再失去父皇。」

  木槿心頭劇震,呆呆地看著蕭以靖,眼底笑意早已凝固,手足亦是一陣陣地發涼。

  蕭以靖久留吳都,早已引來諸多猜忌,甚至被有心之人編造出諸多謠言散播。若不是木槿自己留心,許思顏也暗中壓制,那些謠言必會影響到皇后聲譽。

  但即便是許思顏,也已認定蕭以靖久不歸國是因為木槿的緣故。

  以蕭以靖的身份,參加完登基和冊後大典,旗幟分明地表明立場後便該返回蜀國。

  陳于吳蜀邊境的重兵,將是對新帝新後最好的支持。

  只有木槿一直心存疑惑。

  兵亂之夜,蕭以靖親手斬斷了她對他可能殘存的一絲幻想。

  便是曾有過某些念頭,他也絕不可能讓自己成為橫亙于妹妹、妹夫間的那個人。

  原來是為蕭尋……

  為了讓父皇蕭尋有緩釋悲傷的時間……

  她問:「父皇……他有什麼打算?」

  蕭以靖搖頭,「他沒有說。但他每晚陪著母后的靈柩,靜得出奇。」

  見木槿忐忑,他皺眉,「也不用太過憂心。父皇素來剛健,沒那麼容易走極端。我只是瞧著,他似有了看破紅塵的意思。」

  木槿扁著嘴,揉著泛紅的濕潤眼眶,勉強笑道:「他那樣六根不淨的人,大約也沒哪家寺院敢收!誰家敢收,看我拆了他們的山門!」

  蕭以靖眉眼彎了彎,「好。那邊已經來了好幾封信催促我回吳,我也難再搪塞,這兩日真得動身了。原想著沒機會和你好好敘一敘,有些遺憾,恰巧這次碰上,也算了了樁心事。待回吳後我便給你書信,若父皇真動了那樣的念頭,我給你地址,你去拆山門……」

  木槿淚水還沒掉下來,被給他說得笑起來,「五哥倒是和從前一樣,什麼壞事都哄著我去做,算到我頭上……」

  蕭以靖終於綻開極明朗的笑顏,尋常察覺不出的一對酒窩便陷了下去,如海澄嶽靜之際徐徐破開天地的一輪月光,說不出的風華蘊藉。他道:「父皇重女輕男,哥哥做錯了事都要重罰,妹妹做錯了事則是哥哥沒教好,一樣罰哥哥……木槿,就當咱們再有難同當一回吧!」

  二人正說笑之際,忽聽得外面一陣喧嚷:「走水了!走水了!」

  木槿、蕭以靖俱是一驚。

  走水,其實就是著火。

  樓小眠這別院並不算大,且園林池水居多,家下人等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可靠之人,怎會讓寥寥幾間屋宇著了火?

  正要出門去看時,便聽門外有人懶懶笑道:「情哥哥情妹妹果然情深意重,走水也不肯出來,這是打算有難同當火中殉情了?」

  木槿一聽那聲音便黑了臉,「孟……孟緋期!可真嫌命長了!」

  蕭以靖等皺眉奔出時,外面已聞得叱喝打鬥聲一片。

  樓小眠自己不會武藝,但出仕以來歷任高官,如今更是高居當朝左相,別院中自鄭倉以下,大多身懷武藝,自然不肯放過在樓府縱火之人;而蕭以靖、木槿雖微服而來,卻有心腹侍衛跟隨,且都是孟緋期的老相識,此時毋須交言,便各持兵刃圍了上去。

  天色已暮,天邊尚有一抹殘雲卷著淡淡霞光,卻已黯然失色。

  孟緋期一身火紅衣衫,眉目孤傲,眸光冷誚,立于池中一葉小舟之上,映著碧水泠泠,殘荷零落,如一片絢爛的紅雲,又如一朵豔媚的花朵,肆意張揚地盛放於如紗夜幕之中。

  眼見敵眾我寡,他亦傲然睨視,一道劍光與鄭倉相擊,趁著那反推之力將小舟直直蕩向池水中央。

  這處水池雖然不大,但若無舟楫,僅憑輕功想飛至池中與武藝絕頂的孟緋期相鬥,在場高手雖不少,能辦到的也不過二三人而已。

  見眾人猶疑,離弦已飛身而起,淡黑身影若離弦之箭,幾與手中寶劍合而為一,徑刺向孟緋期。

  孟緋期佔據有利地勢,緋紅袍袖飄灑,流麗劍光若雪瀑譁然傾下,迅捷甩向離弦。

  離弦苦於無處立足,被反擊後便不得不縱身後退,借著踩踏腳下殘荷之力,再度掠起身來,與孟緋期爭持。

  木槿只要想起孟緋期暗中挑唆,以致害自己小產一事便惱恨不已,只是礙於是自己娘家堂兄,又是蕭以靖的親弟弟,故而孟緋期失蹤後,她也不曾好好督促部屬追蹤過。如今再見到他,想起那日小產後的酸楚,她禁不住按向了腰間劍柄。

  蕭以靖皺眉掃過孟緋期,卻似並未太放心上,反而看向那邊廂房騰騰沖上天際的火焰。

  今日最倒黴的無疑便是樓小眠了。

  好端端在家休養,先後兩名不速貴客攪亂一池靜水不說,如今越性大火燒身,眼見得他鬧中取靜的一方天地再難保全,真真是人在屋裡坐,禍從天上來。

  他已在阿薄、茉莉等隨侍的護衛下行至屋外,瞧瞧那染紅夜空的火焰,再瞧瞧池上那火焰般招搖的年輕劍客,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向這邊邁步走來。

  而院外,已有喧囂叫嚷之聲陸續傳來。

  皇城之內,天子腳下,本就戒備森嚴,何況此處距皇宮不遠,多為達官貴人所居。一旦失火救不下來,殃及鄰里哪位皇親國戚,誰敢擔責?故而附近官民士卒早已奔走相告,紛紛提了救火器物趕來,只待大門打開,便該沖入府中幫忙救火了……

  即便樓小眠不許開門,那邊有巡邏的禁衛軍趕到,緊急時刻絕對不會介意大腳踹開左相家的大門……

  開門救火原是理所應當,可如此一來,皇后與蜀國太子在此相見的事,必會鬧得無人不知。

  孟緋期放一把火,刻意大鬧樓府,無非就是這個目的。

  蕭以靖等俱是聰明人,眼見孟緋期糾纏不休,便是離弦、青樺等一時也拿他沒辦法,早已料得其用意。眼見樓小眠過來,蕭以靖便道:「我即刻離去便是。」

  樓小眠點頭,正要應時,木槿已道:「不用!」

  兩人一齊看向她時,木槿道:「我與五哥偶爾相遇說說話又怎樣?躲躲藏藏的反叫人起疑,豈不趁了那起人的壞心思?越性一起收拾了我這位緋期哥哥,瞧瞧是他看咱們的笑話,還是咱們看他的笑話吧!」

  蕭以靖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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