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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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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斜對面正在發生的血案,小小的綢緞鋪子早已掩上了門。 掌櫃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兩個兒子,看著眼前淺青上襦月白裙裾的少女立于窗前,挖了窗紙向外觀望,忍不住道:「那誰家小姑娘,打打殺殺的,不好玩,快回家去,你爹娘只怕正找著你呢!」 少女轉過頭,略帶些嬰兒肥的面龐綻開大大的笑容,立刻說不出的靈秀可愛,平白為她添了幾分明媚。 她道:「老闆,我要買東西。」 「買什麼?」 「買一套這孩子的衣服,舊的就行。」 她指著掌櫃那個十二三歲的長子,擲下一錠十兩的銀子。 尋常小本經營的商人,自家孩子的衣裳雖說也是綢緞裁制,但質地做工都尋常,即便新衣也值不了一二兩銀子。 經商者的頭腦原就比別人精明,聞言不過怔了一下,立刻答道:「有!有!」 一時喚了老闆娘領這少女去取衣服、換衣服,掌櫃自己跑到窗前看時,正見一片紅雲從酒樓飄下,卻是一容色豔麗眉含煞氣的俊美男子。 他手中提的寶劍尚未入鞘,猶在瀝瀝滴著血珠。 大街上橫七豎八躺了若干屍體,樓上窗櫺上亦掛了具無頭屍體,斬斷的脖頸兀自向外冒著鮮血,一串串滴落路面,嗒然有聲。 男子劍光再卷,將一具屍體上的袍角帶起,水銀般的流麗雪練閃過,便已割下一大塊布料。 蒼白修長的手指以無比優雅的動作,緩緩拈過那劍尖挑上來的布料,擦向他的寶劍。 擦完了,他甚至對著陽光照了照,眼看著那鋒刃色明如鏡,才滿意地微微一揚唇角,不緊不慢還劍入鞘,然後不緊不慢地邁過那些屍體,旁若無人地離去。 他的緋衣如血,綢緞特有的滑亮光澤,看起來倒像是剛流出來的血,明燦地飛舞于黃塵漫漫的街道上,滿身華光,卻令人肝膽俱裂。 走過綢緞鋪子時,他仿佛注意到有人在偷窺,略頓了身看過來。 掌櫃腳一軟,已經滑跪在地。 但半晌並無動靜。 乍著膽子再站起身看時,那緋衣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這才松了口氣,抬手去擦額上的汗珠。 再抬眼,便看到了一個眼瞧著才十三四歲的小小少年走了出來,正穿著他兒子的舊衣褲。 「他們打完了嗎?」 「打……打完了……」 掌櫃定定神,看清那少年嬰兒肥的圓圓面龐,這才把她認出來。 原來就是方才那個不知死活還花十兩銀子買舊衣的小姑娘。 本來看著就模樣就小,換作男裝益發像個不解事的市井人家小男孩了。 他卻不知裝呆賣傻原就是木槿的強項。 誰讓她叫木槿呢,連模樣都天然有些木木的…… *** 煞星離開,商鋪陸續又開了門,本來藏著的行人和食客們陸續走出來,驚駭遙指著那些屍體,暫時卻不敢靠近。 附近的亭長、裡正早已聞訊趕來,但眼見孟緋期手起劍落,殺人比砍瓜還迅捷簡便,再不敢冒頭。此時才敢挺身出來,安撫眾人道:「鄉親們不用驚慌,我等早已遣人回稟郡守大人,想來不久便會有捕頭帶大批衙役前來緝賊平亂……我等守好現場,靜候府衙來人便是……」 即便現場,想守好也不容易。 酒樓裡尚有部分未及撤出的食客和夥計們,此時開始渾身打著戰,白了臉哭嚎著相扶相攜走出來,地上遂被血腳印踩得一片淩亂。 好在此事前後經過看到的證人極多,一方光明正大地調戲民女,一方光明正大地搶走民女,還有一方光明正大地斬殺人命,想弄清前因後果不會困難。 只是如孟緋期那樣本領又高背景又深的絕頂高手,郡守大人想抓他可沒那麼容易了。 真是的蕭以靖的心腹護衛離弦! 當年在蜀國,眾人提到孟緋期身手絕高,罕有匹敵時,便有人提到了離弦。 孟緋期輕捷狠辣,離弦則沉穩迅猛,二人雖未交過手,但蕭以靖曾評判,道他們若交手,二十招內,孟緋期可領先;五十招開外,則離弦必勝。 這金面人身手雖高,但離弦想擺脫他必定沒問題。 可離弦怎會在高涼?還在這緊要關頭為她引開強敵? 如果他來了,是不是說……蕭以靖也已在附近? 「五……五哥……」 木槿忽然之間心亂如麻,呆呆地望著金面人和離弦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才能慢慢站起身,進去察看那倒地的二人。 碧衣青年當胸被刺了一劍,正中心臟,抽搐片刻便已不再動彈;而那胖子喉管雖斷,倒還留著口氣,一對小眼睛瞪得滾圓,隨著最後的喘氣喉間簌簌冒著血泡。 木槿蹲身,連點他幾處穴道,卻是以武道強聚起他最後的生機,問道:「誰指使你們當著太子面去劫徐夕影的?」 胖子恐怖地看著她,眼神茫然。 木槿道:「那人是有心推你們走了死路。我是太子的人,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們報仇。難道你甘心這樣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人手上嗎?」 胖子的目光在絕望裡便多出了幾分怨恨,可惜張了張嘴,喉間卻更快地冒著血泡,再也說不出話。 木槿心知喉管割斷,再說不出話來,鼓勵道:「你寫,寫出來!」 胖子果然動了動手,蘸著自己身上的鮮血,一筆一劃地慢慢寫起來。 木槿專注地看著,一點,一橫,一撇…… 她只用眼睛餘光留意著那金面人會不會去而複返,卻再不曾發覺,原來自己的藏身之處,又多了一雙眼睛正向內窺探著,然後手摸到下方,扳動機關…… 「轟——」 破廟裡看似整塊石板鋪就的地面猛然翻轉,木槿連忙要借力飛起逃開時,腳下已經踩空了,身體無處使力,便直直地墜了下去。 同樣墜下去的,還有死去的碧衣青年,和那個不知道還有沒有氣的胖子。 她雖屢被樓小眠和許思顏打趣需要減肥,但身材不過稍顯豐腴,吃虧在長了張嬰兒肥的圓臉罷了,絕對稱不上胖,因此墜下去時,很快便見比她沉得多的胖子和碧衣青年先後從她身邊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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