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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難道也要讓他把到手的七八千兩送出去犒軍?

  許從悅憂愁片刻,便歎道:「太子妃大義,從悅佩服!從悅所得,必帶回去從優撫恤我那些遇難隨從的家屬。哎,可憐,中間有兩位膝下孩兒才剛剛學會走路……」

  許思顏微感不耐,「要不要我代你求一求皇上,讓他再賜一車錢帛,以撫慰你受了驚嚇的身心?」

  許從悅一口應下,「如此,愚兄便多謝太子了!」

  便贏得了眾人不約而同的白眼。

  ***

  瑣事處置完畢,許思顏果然攜了樓小眠,有說有笑自去樓小眠的臥房歇息。

  木槿托腮目送他們離去,發了片刻呆,才懶洋洋地站起身來,向同在對面發呆的許從悅說道:「你傷成這樣,不早些回房歇著?」

  許從悅笑道:「哪有那麼嬌氣了?其實傷得沒那麼重的,昨夜只是給一路追殺才受不住。後來上了最好的傷藥,再歇這麼一日,已經大有好轉,不去拉扯也覺不出疼痛。倒是你,太醫說有餘毒未清,還得吃兩日藥好生調理調理。」

  木槿沖他一揚拳頭,散漫笑道:「別把我看作大吳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嬌弱得風一吹就倒!藥補不如食補,看我不吃藥,隔個三兩天還不是活蹦亂跳!」

  許從悅道:「嗯,你現在就活蹦亂跳了!」

  木槿嘻嘻一笑,這才站起身,懶懶地步出屋子,走回自己房間去。

  走到院中時,她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樓小眠的臥房。

  暖色的燭光映在窗紙上,卻寂然無聲,再不知房中那兩位正幹著什麼好事。

  許從悅跟在她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瞧去,便輕笑道:「木槿,別信太子胡扯。他和樓大人不會有什麼的,頂多抵足聊天而已。我和他在宮裡一起呆過十年,就沒見過他有那種嗜好。」

  木槿不覺紅了臉,卻笑道:「他有沒有那種嗜好,我才懶得關心!我只可惜樓大哥那麼好的一個人……」

  「樓大人?」

  許從悅輕笑,「的確是個不凡的人物,可你千萬別被他面上的溫良給蒙蔽了,你可曉得這麼些年,不明不白死在他手裡的人有多少?」

  木槿怔了怔。

  許從悅已低下頭,往懷中只一掏,便掏出之前木槿送她的那個玉色荷包。

  他打開,讓她看裡邊的瓜子仁,「瞧,你的瓜子仁都在這裡,想想你辛苦剝那許久,我沒敢吃呢,還是還你吧!」

  木槿失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辛苦剝了這許久卻給了你吃?」

  許從悅柔聲道:「自是怕我在樹上餓著,更沒力氣逃走。」

  木槿搖頭。

  月色朧明裡,她的笑容俏皮得近乎頑劣,「錯了!我只是閑著無聊,才剝瓜子玩。你忘了,那時我粘了滿手的血,又沒地兒洗手,剝出的瓜子自然也乾淨不了,我怕吃了鬧肚子,才留給你吃呢!」

  許從悅便瞧向荷包裡白白胖胖的瓜子仁。

  木槿邊往房間走著,邊笑道:「你聞聞,有沒有血腥味兒?敢吃你就吃吧,橫豎我是不吃的……」

  她掩了嘴吃吃笑著,很快走得遠了。

  許從悅站微暖的光影裡,仔細嗅著那瓜子仁的氣息。

  他沒聞著血腥味兒,只聞到了濃郁誘人的芳香,直沁入肺腑之間,莫名地讓他心旌神蕩起來。

  他拈過一粒吃了,慢慢咀嚼著,靜默了許久,才垂頭捏住那荷包,扣緊,小心地放回懷中。

  ***

  另一間屋內,樓小眠正臥在床上看書,一條腿懶洋洋地擱在另一條腿上,不時端過旁邊小幾上的茶輕啜一兩口。

  許思顏正翻閱著京城快馬送上的公文,卻有些神思不屬,轉頭看樓小眠悠閒愜意的模樣,叩著桌子說道:「喂,喂,你真閑得慌了過來幫我看看這些摺子,天曉得那些老油條又在悄悄給我使什麼絆子。」

  這幾年吳帝許知言時常病著,朝中事務若非十分要緊的,多由太子決斷。如今太子出行,朝中之事能壓的就壓著,能處置的大臣們也會先行處置,只是事後必會具文回稟太子,委決不下的更要請太子示下。許思顏行使監國之權已久,雖諸多掣肘,倒也已駕輕就熟。

  樓小眠看著他面前大疊的公文,卻毫無同情之色,懶懶道:「太子英明睿智,才思慧捷,這麼點摺子,一炷香工夫便該翻完了。——太子心不在焉,無心批閱吧?」許思顏道:「胡說八道!我這不是一直在看麼……」

  一低頭卻瞧見手邊看完的摺子,才不過兩三份,便覺說不下去了。

  他越性把摺子丟在一邊,支了下頷歎道:「我只是不曉得我到底娶了個什麼樣的太子妃……」

  樓小眠歎道:「是個絕好的女子呀!那一手琴技,絕佳,絕佳;若能琴瑟和鳴一世,更佳,更佳!」

  許思顏斜眼睨之。

  樓小眠不以為意,說道:「所謂青菜蘿蔔,各有所愛。若是人人都喜歡那什麼依依可人、姍姍動人,太子得長多少眼睛去防人家算計你的依依和姍姍?」

  許思顏無奈搖頭,「你別有的沒的往別處扯。你沒覺得木槿有些不對勁嗎?你相信她暈成那樣,連救她的人什麼模樣都沒看清?」

  「太子認為呢?」

  「我去那岩洞仔細查探過,那裡不但有血跡,也有掙扎過的痕跡……想來她是吃了虧,怕被人提起壞了名節,越性什麼都不敢說了!」

  樓小眠眸心若有什麼輕輕一跳,「這也沒什麼,橫豎你也沒把她當成過自己的妻子,不必太介懷。」

  許思顏淡淡而笑,「既是我太子府的人,我便不能不介懷。沒道理我的人被人欺負了去,我還得裝聾作啞。不過她受了這等淩辱寧可強顏歡笑也不肯跟我提仇人是誰,未免太小瞧了我。這才是我真正介懷的。」

  樓小眠許久才道:「她身手不錯,人又機警,未必真的吃了虧。」

  許思顏哼了一聲道:「你太高看她了吧?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而已,再聰明能有多少能耐?」

  樓小眠道:「既是個小丫頭片子,你為何和她賭氣三年不曾圓房?」

  許思顏不覺冷下臉來,「你說誰和她賭氣?」

  樓小眠微笑道:「哦,我原說錯了,太子沒和太子妃賭氣,只是和替太子安排了這頭親事的皇上賭氣?」

  許思顏怔了怔。

  樓小眠輕歎道:「皇上龍體欠佳,心裡盼著什麼,其實太子最清楚不過。若是和皇上賭氣,未免……婷」

  「誰和父皇賭氣?我只不過……」

  許思顏忽然抬高聲音,一拂袖將案上公文掃落地上,大步走了出去。

  竟是怒氣衝衝姻。

  樓小眠呆了呆,許久才自思道:「我沒事招他做什麼?給自己找事兒呢!」

  一廂這般說著,一廂也只能起身趿了鞋,將那滿地的公文一一撿起,摞好。

  又等了許久,見許思顏還未回來,他只能出門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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